寒风吹过夜色的幽暗,将细密的雨水落凉在田野的空旷上。孟红旗拉紧着身上的冬衣,将湿漉的脑袋随着身形的佝偻,蜷缩而来。他拼命的奔跑,任由利刃般的雨水迎面切割着。在跨越一道水渠的时候,他突然跌倒了,几株枯黄的芦苇于额前随风摇曳,似是那夜间的游魂正附身在夜风的诡厉,不停的发出刺冷的嘲笑。这是学校附近的化粪池,校长因势利导的将校内的废物排除校外,然后再定期卖给附近的庄稼人。或许,这就是知识的力量。孟红旗撇起嘴巴,不断的在心中暗骂:再差那么一点点,他便如蛆虫般的后仰在这污秽的大澡堂里了。孟红旗喘着粗气缓缓而起,不停的用手擦拭着身上的泥土。就在他低头的瞬间,一股旋起的寒风又将他结实的包裹而来。只觉得一道凉意从后脑直灌入脊背,他先是忍不住的一个趔趄,接着便又脚下一个不稳,直栽了一个狗啃屎。
霎那间,一阵刺耳的铃声又从耳边传来,在寒风与夜色交织的身后,朦胧的灯光逐渐驱散着黑暗的厚重,慢慢的渗透在那被冰冷的水泥所暴起的筋脉上。细密的雨水开始变得清晰起来,它犹如桀骜的精灵,再不断的拍打着身下的牢笼。孟红旗抹去鼻尖的雨,深情的回眸着,作为知识的熔炉,信仰的火光,这里显然负荷着他的精力,也泯灭着他的想象。他试图用仁义道德来感染所谓的师者,却又不得不用现在的逃离来稀释自己的脆弱。他渴望用书本的翅膀构架出自己的理想,又不料被现实的落差困顿着迷茫的自我。这一刻,他想起了父亲深沉的回眸,想起了母亲殷切的盼望,直到雨水修饰着夺眶的眼泪,叛逆书写在青春的头也不回。
孟红旗没有再回头,他仿佛听到了教室里的骚动。此时此刻,那个留着小胡子的班主任……胡卤三同志或许已经调动了“校卫队”,正翻箱倒柜的,一脸怨毒的缉捕着这个大逆不道的逃犯。想到此处,孟红旗不敢有丝毫的逗留,他继续加快着脚步,直到那冯庄的庙宇渐渐近了。这是一座被红砖砌成的殿阁,青褐色的瓦片犹如鱼鳞般的顺着屋顶罗列着。乌黑的鸱纹则安静的勾勒在屋檐的两侧,遒劲而苍凉。那副朱漆的大门正随着夜风的呻吟,不停的发出吱吱的声音,两只身形巨大的石兽则肃然安静的护卫在它的两侧。这让孟红旗想起了英语老师的嘴巴,在性感的妖娆的唇膏下,裸露着两颗洁白的门牙。孟红旗本想来到门前避雨歇息,可他最后还是犹豫了,毕竟这里祭奠的是一位传奇的巾帼英雄。作为后辈,此时的他显然又是狼狈不堪的。况且,手腕上的电子表也在提醒他,距离归家还要有一个小时的路程要走。想到此处,孟红旗深深的呼出一口长气,决定抄一条小路继续他的逃亡历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