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阿门从此有诗人进化为一名传教士,与先知们的遭遇一样,但凡信仰的传承往往是艰辛而又危险的。他骑着一辆破旧的自行车,怀揣着圣经与信仰,春夏秋冬的奔波在乡间的小路上。他是释加牟尼,他是耶稣,他又是穆罕默德。正如他在一首诗里写到:我自人间走来,渴望着花雨的色彩。菩提树下的智者启迪着悟的虔诚,伯利恒的巨星高耀着王的神圣,麦地那的先知唤醒了沙漠的神驼……千年的期许摇曳着,摇曳着星河,摇曳着孤独,摇曳着平凡的那一个我。假若我有一处停泊,那将是信仰与生命的游说。李阿门就这样终日忙碌着,运气好的时候他会收到一批信众,运气差的时候,他也会遭人嘲讽,甚至挨打挨骂。从此以后,人们逐渐忘记了那个原本就蹩口的名字……李正贤,惯以称呼他简单而又形象的李阿门。随着WG运动的深入与失控,李阿门的处境开始雪上加霜起来。作为担保人的独孤赖被HWB打倒了,李阿门的生活犹如存放在银行里的钱,而独孤赖就是保护他的“定期合同”。独孤赖是县里最有威望的领导者,现在靠山完了,期限便到了,该是拿本算利息的时候了。在一个风雨交加的晚上,一群气势汹汹的HWB朝着豆田里的小屋包围而来。他们大声的喊着李阿门的名字,像极了黑夜里觅食的狼。随着一道闪电的滑落,一副做工粗糙的“十字架”犹如出现在噩梦里的棺材,正缓缓移动着,而负重它前行的人正是那些被抓来的“信徒”。“李正贤,你是跑不掉的。是个爷们儿就出来放个屁,别闷在龟壳里装神仙。”在那片豆田的桐树下正站着一位相貌猥琐,身材瘦小的青年。他扯着舌头大喊着,窄小而前凸的额头被雨水湿润着,像极了地里的“青扁虫”。“那个长发碧眼鹰勾鼻的“上帝”是救不了你的,他已在万恶的资本主义国家里迷失了自己,早把你忘在了地狱里的花名册上了。”此时的李阿门正蜷缩在窗前的缝隙里,偷偷的朝外瞄望而来。随着闪电的忽明忽暗,他认出了这个依然如狼狗般的嚎叫的年轻人……镇上的“刁里古”,也是他的门徒。“李阿门,今天我们将用唯物主义拳头,敲碎你的神坛。更要用HSZZ的锁来束缚你这条愚弄人民的毒蛇,这十字架就是为你量身定做的。好啦,别跟这个魔鬼多饶舌,先捆起来再说。”一个声音高叫着,他推开瘦如柴狗的刁里古,开始示意众人向小屋包抄而来。如果刚刚李阿门看到刁里古的见风使舵,或许会在心里骂他一句:吃屎的野狗终究是喂不熟的犹大。而当他听到后者那熟悉的声音时,自己几乎崩溃了。这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小舅子……独孤小豆子。听着众人穿行在豆田里的沙沙声,李阿门将握紧的拳头狠狠的砸在了胸口上。他吹灭床头的蜡烛,发出绝望的哀叹。当独孤小豆子与刁里古破门而入的时候,李阿门已不见了踪影。时值盛夏,葱郁的豆叶密密麻麻的蓬松着。假若有人借此来遮掩自己,只需一个躺地蜷缩就可以。刁里古建议缩小包围圈,毕竟他们人多势众,那李阿门也不可能跑远,可以围着豆田拔豆田,秃头上面捉虱子。独孤小豆虫则表示反对,毕竟这是村委会的公田,何况它的长势还不错,暴殄天物的事情是万万行不通的。在一众人绕地搜索了大半天之后,连那李阿门的一双破鞋都没看到。“独孤队长,难道就这样放走你姐夫?他可是家父的替罪羊,他跑了,老爷子怎么办?”刁里古歪头斜眼的拧着脖子,像是生了瘟病的鸡。那独孤小豆虫闻言,劈头盖脸就是一记耳光。“我让你满嘴喷粪,他是谁的姐夫?瞧瞧你们这些乡下的癞蛤蟆,本就是吃土喝稀的贫贱坯子命。那李正贤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能否举动我独孤家的门牌号!我让它踮起脚尖踩着自家的祖坟,也冒不出啥青烟来。”刁里古捂着红肿的脸,不时的逢迎着“独孤队长说的是,说的是,嘻嘻。”“老刁,你可不要记我的仇,这一巴掌都是为你好。假若换做李正贤,估计这会就要绑在十字架上游街了……”独孤小豆子抹了抹额前的水珠,那被金丝镶边的眼镜上正雕花着眼神的冰冷。“哪会哩,独孤队长这一巴掌就当落在了我LP的屁股上,舒服着呢。”随着人群里发出一阵哄笑,刁里古与独孤小豆子开始慢慢消失在豆田的尽头,他们就像是魔鬼般的融入到夜色的黑暗里,又突然的钻进了地狱的污泥中。雨依然哗哗的下个不停,滚滚的雷声犹如疾驰的战车,正咆哮着,愤怒着从远处掩杀而来。那燃烧的闪电撕裂着天空的肌肤,直将一道诡异的身影烙印在旷茫的大地上。在这片豆田的深处,一个身着蓑衣铠甲,头戴烂花布头盔的稻草人突然“活”了起来。他伸展着僵硬的胳膊,不停的于田间跳跃着,不住的朝四周环视着。在确定四下无人的时候,这个诡异的“稻草人”方才消停下来。当他扯下头顶的碎布,脱下身上的蓑衣,一个穿着内衣的,身材瘦高的“白条鸡”正直挺挺的站在豆田里,成为大雨沸腾下的“落汤鸡”。这不是别人,正是那没被捉到的李阿门。就在独孤小豆子一伙人向豆田包抄而来的时候,机敏的李阿门早就翻窗而逃。假若对现在的李阿门来说,机敏还是一个褒义词的话,他完全可以胜任“美国的中情局”“苏联的克格勃”,以及“英国的军情六处”。这要感谢李阿门平时的努力和付出。枯燥乏味的田园生活不仅启迪着诗人的灵好,更锻炼着他的主观能动性。没有人做饭,就自己支锅搭灶。没有人陪伴,就自己创造朋友。地里的野菜,河里的鲶鱼,河谷中的酸枣,这些都是大自然的恩赐。在李阿门的锅里,它们变成了五颜六色的生活所需。在屋外不远的豆田里曾堆放着一堆麦秸杆,这本是去年村里收割小麦时留下的备用燃料,现在李阿门把它们被塑造成了“陪伴的朋友”,或是儒雅气质的书生,或是威武肃穆的战士,又或是饱经沧桑的长者,却唯独没有花脂艳涂的哪怕又是极为普通的女人角色。李阿门快速的脱下衣服,然后猛的跳过后窗。接着便是一个匍匐,直到他快速的钻进了“武士版的稻草人里”。李阿门之所以这样做,说明他压根没想跑。这些遍布在豆田各个角落的“稻草人”在独孤小豆子们绕地合围的时候,总会莫名其妙的移动着,这是李阿门在不断变换着自己的角色,直到它们共同围聚在豆田的某一个角落,那是独孤小豆子准备离开的地方。独孤小豆子渴望用“十字架”来束缚这个所谓的小丑,却不知小丑正用自己特有的方式来戏耍着这群蠢猪般的“时代破坏者”,免费看了一部“群丑戏。”李阿门虽然逃脱了被捆绑在“十字架”上的厄运,然而他依然没有摆脱“十字架”的束缚。在他化身成“稻草人”的时候,伸展的双手,直立的身体让其体会着另一中,另一种“豆田里的耶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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