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江镇的辽民迁入之后,朱伟迪便让徐应元去辽民那里招募了些上百号机灵的充当演员,又寻了些穷酸秀才,要求他们去辽民中打听些真实的故事,把后金鞑子犯下的滔天罪孽都编成戏剧。
多的要求没有,只求剧本写得通俗易懂,让士兵和普通百姓们认识到鞑子的凶残暴虐,激发人们的仇恨。
主题无非是渲染后金鞑子有多坏,告诉大明的百姓和士兵们,被鞑子打进来女人和家产都会被鞑子抢走。
这些戏剧此时已经有些编练成功,本来想召进宫看看,想了想他又觉得大过年的看什么鞑子戏实在晦气,只好先放一放。
年节一过,朱伟迪就把排演得最好的一个戏班子喊了进来。
第一场戏,内容很简单,讲的是一个东江老兵的故事,在老奴的残暴统治下,他们一家子全部沦为鞑子的奴隶,媳妇被鞑子奸污后自杀,不到一岁的孩子因为缺少吃的饿死,家中的老父母也在老奴**哈赤的大屠杀下丧命,这个辽民逃了出来,加入了毛文龙的军队,砍杀了一个真鞑子和一个包衣,在去年东江镇大战后金时再战场上摔下马,一只腿受了伤成了残废,被救回后不得不退出军队,又被迁入内地,得到了皇帝的丰厚抚恤。
那个写戏文的秀才文字功底不错,戏文写得通俗易懂,台词也很有感染力,故事是直接按照几位辽民讲的真人真事改编,故事本身就非常感人。
在朱伟迪看来,唯一的不足便是戏文的最后一段吹捧皇帝的台词太多,那位战斗英雄接触的官僚们也太伟光正。
这个故事是朱伟迪吩咐太监们去编的,他当时也没太上心,看到最后饶是他这样脸皮厚的,也被那些大段大段地吹捧自己的台词恶心到了。他很清楚下面那群官僚是什么德行,要是这大明的官僚真有那么伟光正,哪会有那么多造反的,更不会把辽东给丢了。
他悄悄对一旁侍立的徐应元说道:“大伴,这个戏好是好,就是最后拍朕马屁那段不美,删了。这戏里不要吹捧朕,只要把鞑子的恶行如实告诉天下的百姓和军士便好。”
徐应元脸上闪过一丝尴尬的神情,“奴婢领命。”
朱伟迪说着又看向台上,“还有,演那鞑子的长得太好看了,那鞑子都是禽兽,哪有长得好看的,让他们换些面目可憎的去演。”
徐应元抬头瞧了瞧,不由也皱起眉头,听朱伟迪这么一说,他也觉得那演鞑子的男演员太帅,头发那么长,一点也不像他想象中的建州鞑子。“奴婢下去就让他们改。”
“这戏排得差不多了,多组几个班子,先去辽镇、蓟镇各兵营里演,恩东江那边也派个班子过去。军士休息时就把鞑子的暴行演给他们看,银子朕出。”
“奴婢领命。”
“听闻这戏是拿真人的故事写的,那戏里的英雄如今何在?”
徐应元沉默了一小会后才回道:“回陛下,救回来当天就死了。”
朱伟迪叹了口气,“他可还有家人?”
徐应元摇头,“都被那建州鞑子害死了。”
这乱世人命真是贱如草。
朱伟迪长长地叹了口气,“派出些人手,尽量把历年来与建州鞑子作战阵亡将士的姓名都查清,记好。有家属的,按定制加两倍,再发一笔抚恤,若是让朕查出有人敢贪墨那些银子,朕定会送他去见阎王!”
徐应元只得连连表示自己会管好下面的人。
这时一场戏已经演完,朱伟迪转过头,看见三位后妃脸上都有泪痕。
周后瞥见皇帝正在看自己,抹了抹眼泪,转头咬牙切齿地说道:“妾今日才知道这建州鞑子竟是如此可恨!陛下务必要励精图治,早日收复辽东,解救我大明的子民,为那些枉死的百姓报仇啊!”
田妃此时也转过头,“皇后娘娘说得极是,陛下要为辽东的子民做主啊。”
“不是朕不想收复辽东,只是我大明的军士…”朱伟迪说着闭上嘴,叹了口气后说道:“复辽是军国大事,你们这些妇人不要多谈,朕向你们保证,三年内平辽。”
看完那几出质量不算高的戏后,朱伟迪突然想起,只揭发鞑子的恶行加强仇恨还是远远不够,此时大明将士很多已经是畏敌如虎,当然还要有戏激发将士们的士气。
又下令让徐应元去搜寻白杆兵和浙兵等强军血战鞑子的故事,再编些戏激励士气。这回的戏,朱伟迪给的要求比较高,不能夸大鞑子的战斗力,也不能贬低,要实事求是,要求突出大明将士的英勇无畏。
新年自然要有新气象,三个老婆在看过那场戏后,竟也是轮流在枕边吹风要他勤政早日灭了建州鞑子。过完年之后,朱伟迪只得再次做了做勤政的样子。
他郁闷地发现,自己学习处理政事也有几个月了,却还是对那些乱麻一样的政务是九窍通了八窍,稍微有点自信的只有军事方面。
这种时候他才觉得,大明的内阁真是好东西,不懂的话,就全部照他们的票拟去做就好。虽然这帮人效率很低,但也比他这种什么都不懂的菜鸟好。
卢象升的新军招募,在戚家军老兵的协助下进行得很顺利,已经招募到的兵员日常操练工作也在顺利展开。
只是这只军队的问题依旧很多,比如基层军官的问题,朱伟迪的要求是,起码卢象升直属的两个营的基层军将都要从军中自选,尽量少用旧体系的人。他张嘴一句话是很容易,而卢象升就不得不绞尽脑汁,逐个部队地去进行挑选,差点没跑断腿。
而对卢象升只有监督训练权力的新军,朱伟迪也要求他不能放松操练,严查他无指挥权的剩余几营的虚冒和克扣军饷和占役等积弊,这一命令让卢象升和那些旧体系的军将还有好几位文官发生了直接的冲突。
好在朱伟迪给予了他很多帮助,对那些不服从卢象升管束的,朱伟迪都是直接压下兵部的意见,完全同意卢象升的意见。
从朱伟迪把新军的正式编制放出后,朝堂上针对卢象升的攻讦基本就没断过,虽然那些人知道卢象升圣眷正隆,不敢太肆无忌惮,不过零星的小报告和提醒就一直没断过。
同时还有不少清流们在翻来覆去地提醒朱伟迪——卢象升手里的兵权太重,这卢象升还是内阁次辅的人,把手握重兵的臣子放在京师附近,朝堂上又有权臣相助,皇帝你这是养虎为患。
就连朱伟迪身边的一些太监也在时不时地旁敲侧击地“提醒”。
当然,这些人犯了个致命的错误,如果卢象升真是内阁次辅兼吏部尚书李国普提拔起来的,他们翻来覆去地攻击或许有些用。
可惜的是,这卢象升可以说是朱伟迪一手提拔起来的亲信,此时他对李国普的印象也还好,这帮人把卢象升和李国普进行捆绑攻击只会适得其反。
在卢象升的练兵工作全面展开后,朱伟迪发现攻击这位文武双全臣子的折子数量明显有增多。在翻看完时间最近的一位御史的上书后,朱伟迪终于怒了。
那位御史先把卢象升在大名知府任上惩罚豪强之事的档案原文呈上,褒扬了卢象升的部分做法,接着话锋一转,揪住了档案里几个叙述含糊的小细节,说卢象升在这件事上有被人蒙骗,判案结果存在有冤枉了好人的可能,要求去查一查那件事。
朱伟迪看完那篇文笔上佳的奏折后,马上命身旁的太监取出两张纸,一张把所有说过卢象升坏话的人名字写下,一张则写下卢象升因练兵事宜可能会得罪的官员。
稍微琢磨了会后,也看不出什么端倪,说卢象升坏话的官员们,没一个在明面上和卢象升有过什么冲突,也看不出他们是属于什么派系,似乎东林背景的有,阉党背景的也有,以他的政治智慧,还看不清,于是只好喊来骆养性。
“派人去盯着这两张纸条上的人,看看他们最近有无交通消息和银钱来往,最好能把他们最近在私底下谈了些什么给朕查清。”
骆养性一进门就瞧见朱伟迪神色不大高兴,待看清这两张纸条上的名字后,他一眼就瞧明白了皇帝是为什么不高兴。此刻他只觉得自己很幸运,这名单上也有人派过人找过他,让他这厂卫系统的二号红人向皇帝吹吹风,说说卢象升的坏话,当时他犹豫了一阵,觉得卢象升的圣眷远超过自己,没敢答应。
在心里长长出了一口气后,骆养性一脸轻松地答道:“臣领命。”
骆养性下去没多久,朱伟迪又喊来了徐应元,同样的名单,只是上面多了内阁首辅黄立极的名字,命令也差不多,只不过给徐应元的命令多了一个要求——涉及黄立极的事情,不要惊动锦衣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