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理完魏忠贤倒台后的人事问题,朱伟迪便喊来了新任的司礼监掌印高时明。
“负责火器的可是兵仗局?”
“回陛下的话,正是兵仗局。”
“朕听闻,兵仗局所制火器多不合用。朕寻思着,这是有胆大包天的狗才贪墨了朕的银子。去给朕查清楚,不要有漏网的。”
最后那一句音咬得很重,高时明要是听不出他的意思,那他这么多年就白混了。
高时明身子抖了抖,不过很快恢复了正常,领命退下。
皇帝说既然放出风声说严查,高时明自然是不敢怠慢,他不是皇帝的嫡系,只是做人低调谁也不得罪,才在魏忠贤倒台后以资历得了司礼监的第一把交椅,此时当然是要卖力。
高时明和内廷的各监的牵扯不大,很快兵仗局那些存在严重贪污问题的太监就全被揪了出来。经过连续三天三夜的拷打盘问,高时明把各种证据和供词都摆到了朱伟迪面前。
高时明小心翼翼地回话道:“陛下,有几个不经打,死了。”
朱伟迪听完眉头皱了皱,对刑讯逼供死了人,他还是有点在意。不过细想一下,那几个是不是冤枉,或者是不是高时明是在杀人灭口,其实对他来说不大重要。
现在正是缺人手的时候,这个高时明近段时间的表现让他还算满意,他不想司礼监掌印再次换人。
更何况,那个早烂掉了兵仗局,哪里还有太监是干净的。从万历朝中期开始,大明朝的火器制造质量就开始直线下降。原先完善严格的管理制度被无视,负责这一事物的宦官们自然难辞其咎。
想通这些关节,他便不再去管那几个太监的生死。
“传朕口谕,明日将这些狗才都拖出去杖毙,让二十四监少监以上的都在一旁瞧着。”说着他便把那份名单丢还给高时明。
轻飘飘一句话,很快就剥夺了几十人的性命,太监是最没有人权的一群人,不需要走司法程序,皇帝一句话他们就得死。
来到这世界后,这是朱伟迪第一次杀人,不过对这些人他没有怜悯,他清楚不多杀几只鸡,后面的猴子是吃不到教训的,没有合格的火器,他的军事改革计划便要泡汤,这些人不能不杀。
高时明身子抖了抖,语气愈发恭顺小心,“陛下,不知这兵仗局,该由何人接手?”
朱伟迪抬起头,用询问地眼神看向高时明,“你觉得谁可以胜任?”
“奴婢以为,前军器库管理张德宝熟悉兵仗局事务,此番清查中他主动揭发……”
朱伟迪冷冷地打断了高时明的话,“他送了你多少银子?”
“奴婢该死,奴婢让鬼迷了心窍…奴婢该死。”高时明脸色刷地一下变了,扑通一声跪下,开始不停地用力磕头,直到把头磕出血来。
他这态度还算是不错,直接承认了,没有再狡辩,朱伟迪觉得很满意,点了点头,“起来吧,今日暂且饶了你,拿点银子没关系。若是那张德宝给朕把事情办砸,休怪朕对你也不客气。”
高时明刚以为自己死定了,忙起身谢恩,过度的紧张和惶恐让他身子都有些发软,险些摔倒在地上,“谢陛下恩典,奴婢自当督促他为陛下办好差事。”
“下去吧,让张德宝先去把兵仗局好生整顿一番,过两日朕要亲自去瞧瞧。”
高时明很快领命退下。
初三朝会这天,文官们终于不再扯魏忠贤的事了,一位大概是属于东林派系的御史首先跳了出来。他说皇帝要亲自接见这些下贱的匠户是不务正业,拿税赋赏赐匠户是奢侈浪费,最后的结语是皇帝这么干肯定是奸佞教唆的,言下之意就是太监们和朝堂上的一些人都是奸佞,都应该清除。
阉党们也不是傻子,一位阉党的言官马上站了出来,开始为皇帝说好话,他们说皇帝接见匠人是为了鼓励匠户打造利器,是为了辽东战事,皇帝此举是非常英明神武的,言下之意就是指责皇帝的人才是奸佞,他们这些胡乱狂吠的才应该滚回老家。
之后两拨人就你一言我一语地吵起来了,场面无比热闹,刚开始朱伟迪还觉得阉党们是真心为国,东林党的腐儒们该死。
仔细一琢磨后朱伟迪猛然想起,阉党也大多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们中大多数人不管说得多么冠冕堂皇其实都把自己的利益摆在第一位。他需要控制朝堂,不过也不能让朝堂完全被阉党把持,没了反对力量只会让阉党也肆无忌惮地贪污。
看了一会后,朱伟迪觉得这场面真的很无趣,决定完全无视他们,直接推说自己身体不舒服,宣布退朝,丢下一大波官员们在那里大眼瞪小眼。
万历皇帝为什么不想上朝的原因,朱伟迪此刻已经明了,国家正处于危难之中,这些儒生们不讨论大事,反倒在为了争权夺利在这种干系不大的小事上纠缠不休。
这些儒生张嘴闭嘴就是仁义道德,实际上没有几个不是把自己的利益放在国家之上,这种丑陋的嘴脸他也不想天天看着。
当天,原兵仗局掌印太监和其手下大小头目几十人在皇城内被杖毙,二十四监头目悉数到场全程参观。
朱伟迪也不指望这种震慑有多大效果,不过比放任这群宦官胡作非为好。
罢朝第二天,朱伟迪便移驾兵仗局。
这兵仗局是皇家手工兵工作坊,出产热武器,火药等等大杀器。出于军事安全顾虑,设在了皇城范围里,不过离紫禁城还是有些距离,明朝的火药爆炸事件不知发生了多少次,谁也不敢拿宫中贵人们的性命开玩笑。
其实这兵仗局离紫禁城也没多远,也就两三公里的样子。七拐八拐,很快就到了兵仗局。
对于皇帝驾临兵仗局,兵仗局的新任掌印太监张德宝既感到惶恐,又觉得很兴奋,惶恐是因皇帝连他贿赂司礼监的高公公的事情都知道,兴奋的是皇帝没处罚他。
“奴婢张德宝叩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张德宝后面还跟了几十人,看样子是他刚提拔起来手下们,他们也跟着张德宝一齐跪倒,山呼万岁。
“免礼,都起来。”
进入兵仗局后,命人取来一只鸟铳,朱伟迪接过掂量了下,差不多二十斤重,粗略地估计了下枪管厚度,发现这只没有偷工减料的产品看着还行。
命人试射了几发,对比了下同时代的复合弓,朱伟迪觉得这种火绳枪的威力和射程优势还是不够明显,显然是制作工艺方面有问题。
召来几个老工匠询问一番后,朱伟迪给出了些粗略的改进意见,加大口径加强破甲能力,选择合适的枪管长度,要求他们寻求改良工艺的方法,特别是枪管制作工艺。最后他特别强调一点,要求工匠们找出尽量将枪管制作成同一口径的方法。
虽说在手工打造时代要求标准化有点难,但是不这样做,大量列装火绳枪后会给后勤补给带来极大的困难。
“张德宝,现在,兵仗局有工匠多少?”
“回陛下的话,不足一千人。”
朱伟迪记得来之前问过高时明,得知兵仗局人最多时有两千,效率最高时和同工部管的军器局一起一年可造出鸟铳一万只。
皱了皱眉问道:“怎地这么少?”
察觉到皇帝不高兴了,张德宝连忙跪下,张了张嘴确不知从何说起。
原因无非是盘剥得太厉害,另外便是实行以银代役以来匠户制度瓦解。
朱伟迪无奈地摇了摇头,也不多说:“起来吧。要善待这些匠人,让他们吃饱穿暖,每天都要有肉吃。”
见张德宝面露苦色,朱伟迪不满地瞪着他,“银子朕会给,你只需照朕说的办便是,切莫因贪心坏了朕的事。朕要让朕的将士们用上最趁手的兵器,你若是将这事办好,朕自然不会亏待你。昨日你也在一旁瞧着在,可不要忘了。”
“奴婢不敢。”张德宝哆嗦了一下,昨日杖毙的都是他昔日的同事,回想起的时候岂能不胆寒。
在兵仗局转了转后,朱伟迪大部分时间都在强调提高工匠待遇,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回去后,朱伟迪又召见了工部尚书,让工部管理军器监的鸟铳制作班底和兵仗局的采用同一技术标准,同时让工部也提升了工匠待遇,贪墨苛待工匠的一律撤职。
对军事和技术他都不是太懂,琢磨了下还是决定放弃闭门造车,他准备把盘踞在澳洲的葡萄牙人请来,向他们请教下,看看欧洲陆军现在的主流装备、战术以及军队训练方法如何,借鉴欧洲人的方法练新军。
虽然不是很愿意承认,不过朱伟迪也清楚,大明在此时已经不是世界上最先进的国家。大明虽然和欧洲人有过几次小交锋,也都获得了胜利,不过都是以多胜少,伤亡大多超过了对方。
此时的欧洲人在科学、部分工业还有军事领域都已经赶超中国。值得庆幸的是,他们超越得还不算很多,迎头赶上还来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