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石原以为安丰扬带她去的地方会是柳树下,但当车子停住,出现在她眼前的建筑物,让她有了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一时间心中波澜壮阔。“月上柳梢”,多么富有诗意的名字!“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这应该是名字的来源吧!
“怎么了?”安丰扬停好车,来到她身后。
“这个地方我来过的。”尚石回神,忍不住的叹气。
“那么,这里可有你的回忆?”安丰扬探寻的问。
“有啊!很刻骨铭心呢!”
“是吗?还是进去再说吧!”安丰扬伸手欲拉她的手,她却敏捷的将手背到身后。不要以为吻了她就觉得木已成舟,她尚石可不是那么好拐的人。安丰扬笑笑,没有强求,走在了前面。她看着他的背影,怎么觉得他似乎瘦了很多呢?
迎宾经理亲自到门口接待,甜笑道:“安总,好久不见了!去包间还是雅座啊?”
“雅座吧!”安丰扬回头看看尚石,“我怕去包间,某人会不自在的落荒而逃。”
“哼!”尚石瞪他一眼,然后看向别处。物非人非啊!不但人换了,就连里面的布置和摆设似乎也不复当年的影子。
“那就上二楼吧!”迎宾经理笑着,引领二人到了二楼。所谓的二楼雅座,视线很好,他们坐的位子尤其的好,能将一楼大厅的光景一览无余。
安丰扬道:“既然这里是你的故地,就由你来点菜吧!”
尚石摇头,把菜单又给推了回来,“这里的菜品我其实并没有吃过。你似乎是这里的常客,还是你来吧!”
“那好!红酒炖蜜梨,芦笋三文鱼球,酸汤肥牛,宫保鸡丁。再来两份海参吧!”
“停!不好意思,我对海参过敏。”尚石出口阻止,“顺便问一下,这里有酸辣土豆丝吗?”
“平常没有!”迎宾经理笑,“既然是安总的人想吃,我想大厨会破例给做的。”
“来一壶菊花茶!先这样!谢谢!你去招呼别人吧!其他的交代服务员就行!”安丰扬合了菜单,交给迎宾经理。
“好的!请稍等!”迎宾经理笑着离去。
“不愧是经理!笑功如此深厚。”尚石感叹,她当初在这里当服务员的时候可没有这么深的道行。
“笑的多了,自然就形成了习惯,面具也就摘不下来了。你对海参过敏?”
“借口而已!现在的人生活条件这么好,本身并不缺蛋白,补多了,反而会增加肾脏的负担。关键的,前几天我父亲住院的时候,我去海鲜市场逛,听人说,海参都是火葬场里的骨灰养起来的。不管是不是真的,心里就有了疙瘩。所以,那么高档的菜品,还是让有钱人去享受吧!”
“医生说话总是危言耸听,不过我以后也是不会吃海参了。”
“嘻嘻!”尚石笑笑,两颊绯红。菊花茶很快的上来,她喝一口,温热适度。
“可以说说你跟这里的渊源吗?”安丰扬也喝了一口菊花茶,然后又往茶碗里加了两块冰糖。
“当我还是学生的时候,来这里当过钟点工。这里,也算是我命运的转折吧!我现在所有的苦难都是从这里开始的。”
“怎么讲?”安丰扬的眉又开始往中间聚拢。
“陈士亮在这里撞见了我,说是要给我锦衣玉食的生活。却不巧被他的女儿听到了,然后我就成了她戏耍的猎物,如同猫捉老鼠的游戏。她开始疯狂的掠夺我身边的一切,包括差点儿成了我男朋友的卜新松,还败坏掉了我所有的友情。充分给我印证了‘有钱能使鬼推磨’。”尚石轻描淡写的说。
“这就是你拒绝我的理由?怕我成了下一个卜新松?”安丰扬看着她,眼底蕴含着深深地心疼。原来,当初偷听她和陈士亮谈话的不止他一个人,还有一个陈思璧。这一刻,他真的很痛恨自己。因为偏听偏信,便放弃了她,让她一个人独自面对凡此种种的迫害。从另一方面说,他的误解又何尝不是帮凶?
“我是个麻烦的女人,你还不明白吗?这一次的迫害,我的工作已经变得岌岌可危。我不敢想象,下一次的巨浪来袭,我又会失去什么。去转转风情之前,我甚至产生了就此离开这座城市的念头。没有了尚石,一切都将恢复平静吧!”
“我不准!”他伸出手,抓住她桌子上的手。
“安丰扬,比起我们的第一次见面,你真的已经瘦了很多。别说这与我没关系。我的出现,显然已经影响了你的生活。”尚石咬着唇,没有抽回手。
“你真的知道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间吗?”服务生正好来上菜,他不得不松了手。
“我又没失忆。”尚石说着拿起筷子,进攻那盘酸辣土豆丝。
“那如果我告诉你我们的第一次见面就发生在这里,你有印象吗?”
“啊?”酸辣土豆丝跌回盘子里,尚石大张了嘴巴看着他。安丰扬夹了一个三文鱼丸放到嘴里咬了一小口,然后将剩余的放到了她的嘴里。尚石措手不及,被迫闭嘴咀嚼,小脸再次涨红。
“因为你不喜欢我的胖,所以才会刻意的减肥。每天早上晨跑一个小时,外加饭量减半,减肥效果还算明星,瘦了十斤,体重现在不到一百七十斤,不再是一厘米身高一斤肉。没想到,你不加赞赏,反而要误解我。到底想要我怎么样?”
“我什么时候嫌你胖了?”尚石的吞咽动作受到干扰,差点儿噎到。
“你宁愿叫我安丰满却忘了我的名字,这不是嫌我胖还是什么?”
“你这个人……真是的!”尚石一时间五味杂陈。他现在的样子,分明像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而这个委屈却是她给的。这个男人却原来也有这样可爱的一面,同时也让人心动。她从来不知道自己的不经意的一句话会这么重要的落在一个人的心里,并且还付诸了行动。他为她减肥!这一项认知让她努力了半天试图建起的心防在瞬间崩塌。她真的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才好了。
“阿姨,这个给你!”一个稚嫩的声音突然响起,然后一支用气球做成的玫瑰花举到了尚石的面前。她低头,就看到了一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看年龄应该跟程颖的孩子朱珠差不多大。
“为什么要给阿姨啊?”尚石笑着问。很庆幸这个小鬼的出现,将富有压迫感的气氛成功的转移。
“漂亮!”小男孩惜字如金的说。
“的确很漂亮,谁做的呀?”不忍看他一直举着,尚石接过。
“阿姨生气,漂亮!”
“阿姨没有生气!”尚石不以为一个小孩子会察言观色,转问安丰扬,“这是你的安排吗?”
“如果是我,会用真的玫瑰花。”安丰扬道,“我想他的意思是说你,生气的时候很漂亮。”
“呀?”尚石有些愕然。什么呀!
“天琪!你又乱跑!”伴随着这个声音,出现了一个中等身高偏瘦的男人。“咦?安总,你也来这里就餐啊!”说着冲着安丰扬伸出一只手,安丰扬出于礼貌,站起来握住那只手,说:“杜总,你好!”
“这是小儿,希望没扰了你们的晚餐。这个美女好像见过的。”杜子皓道。
“的确!在柳树下,你当时跟白雪羽在一起。”安丰扬道。经他这么一说,尚石也隐约想起来了,这个杜总就是那个什么房地产的身价不菲的那个吧!
“哦!就是了!”杜子皓恍然,“记得那时你说她是大夫的。”
“蒙古大夫!”尚石笑笑,没有起身。
“真是太巧了!”杜子皓道,“朱总他们也在,就在里面的包间里,要不要一起来?”
“哪个朱总?”安丰扬问。
“朱友林啊!他给她朋友过生日。还有,雪羽也在。”杜子皓再加重砝码。
“不了!”安丰扬拒绝,“她饿了!吃完饭,我们还有事。”
“那就改天再聚吧!”杜子皓说完,牵着儿子的手离去。小男孩还频频的回头看尚石,似乎有诸多不舍。
“小家伙好像很舍不得你!”安丰扬道。
“有吗?我又不是花见花开人见人爱的人。”
“赶紧吃吧!”安丰扬笑,小丫头根本没意识到自己的魅力。“免得过会儿再生什么枝节。”
“好!”跟谁有仇也不能跟饭过不去,尚石立马对着眼前以前从未吃过的饭菜大快朵颐。“你不吃吗?”尚石含混不清的问。
“我减肥!”
“又来了!”尚石忍不住丢白眼。
“说起来杜子皓原本是程颖的高中同学,但现在,他却似乎站在了朱友林一边。”
“那你站在哪一边?”尚石奇怪的看着他,没想到他会主动介绍人际关系,他真的是程颖口中那个不苟言笑的老大吗?
“我和朱友林是大学里的同学,一个寝室里住的。大学毕业后,他去读研究生,我则独立创业。”
“你后悔过吗?”
“什么?”
“你若读了研究生肯定比他混得更好。”
“你倒是对我挺有信心。”
尚石的脸一红,“才没有!”
“就算我读了研究生,也未必比现在更好呢!”安丰扬笑,“我很喜欢现在的生活,自由散漫,不知道这算不算没出息。”
“人能够跳脱金钱就是很好的境界。”尚石道。
“谢谢你的激赏!朱友林跟程颖在大学里就恋爱,一直到朱友林研究生毕业才结婚,恋爱长跑持续了五年。”
“可惜,最好的年华里的最好的时光都抵不过第三者的迷惑。”想到朱友林的变心,尚石就忍不住愤愤。
“丫头,你的愤世嫉俗只是针对他们吗?”安丰扬怜惜的看着她。如果她的身世真如程颖所猜测,那么她应该是痛恨第三者的。正如他母亲的背叛,让他带着有色眼镜审视所有的女性一样。若非如此,他何至于因为冲动下的误会而与她错过了七年呢?最好的年华里的最好的时光就那样因为他的私心杂念而白白浪费了。
“你该不会又想说伤我的话吧?”尚石全神戒备的看着他。
“我为那次的事道歉!”他拿起纸巾擦拭她嘴角的饭渍,这样的柔情让她瞬间没了脾气。
“我又没说怪你!”尚石咕哝着,想着程颖说起过的他的身世,怪意早就荡然无存。过早的没有了母亲,他也毕竟是个可怜之人。
“傻丫头!那如果我告诉你,朱友林今晚庆生的对象可能就是某人呢?”
“啊!”尚石差点儿惊跳起身,变了脸色道:“你是说那个第三者?天哪!那头猪也欺人太甚了吧!”
“我还以为你要首先怪我没有插手他们之间的事呢!”
“那其实也不能怪你。我后来也想过了,你本就是个冷情的人,何况是别人的隐私,而且那个人又是你最好的哥们,你除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其实也无计可施。”尚石猛喝一杯菊花茶,借以平复心绪。
“你倒是很了解我!”安丰扬心中窃喜,为她的善解人意。
“这个世上其实最难测的就是人心,我根本懒得妄加揣度。单凭直觉,你其实是一个很好的人,理应匹配更好的。”
“是吗?那我倒很想知道什么样的人才能与我匹配。”安丰扬玩味的笑。
“比方说那个白雪羽,不但漂亮,还很有头脑,肯定会对你的事业有所助益。”尚石说着,却没来由的觉得心里在冒酸泡。这是怎么了?
“那如果我告诉你,暴风雨的那天晚上她不但私自接了你打给我的电话,甚至很彻底的将号码从我手机上删除,你还会觉得我养这样的女人在身边将来会很幸福吗?”
“啊?不是吧?”尚石有些难以置信,这就是那晚的真相吗?原来,童话里也并非都是骗人的。王子在找到灰姑娘之前,总是要先面对她两个姐姐的阻挠的。
“你如果想看看程颖的情敌长什么样,现在就可以回头。”安丰扬提醒道。
“当然要看!不仅要看,还要用带刀子的眼光去看。”尚石扔了筷子,快速的回头。那个挽着朱友林胳膊的长发女郎应该就是了吧!距离和灯光让五官有些模糊,但尚石还是注意到了朱友林尴尬的表情。她回过头来,嘴角上翘,笑道:“没有程姐漂亮,更没有程姐有气质,那个朱友林绝对是脑子进水了。”
“你的程姐会撒娇吗?你的程姐会将她的男人挂在天上敬仰吗?”
“但我的程姐可以跟他荣辱与共,那个她可以吗?”尚石也不甘示弱。
“老大!”下到一楼的朱友林又返了回来,神色不怎么自然道:“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你能来我们就不能来了吗?莫非你朱总出没的地方我们都得回避?”尚石不悦的挑起好看的秀眉。
“你这个小丫头,最好管住你的嘴巴!”朱友林黑着脸警告她。
“原来这才是你去而复返的目的,看来你心中还是有程姐的,不然也不会怕我搬弄是非。安丰扬,我有一个问题,就是喊他你老大,只是一个敬称,还是你真的在某些方面大过他?”
“咳咳!某些方面大过他,比方说年龄。”安丰扬道。
“那既然你属意于我,哪天我不小心也极有可能嫁给你,他这样喊未来嫂子小丫头是不是有点儿大不敬啊?”安丰扬喊她丫头,她没觉得有什么不舒服。但这个朱友林就是不能这样喊她。
朱友林的脸更黑,道:“少痴心妄想了!老大怎么可能看上你这么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
“安丰扬,他好像是在质疑你的眼光矣!所以,你还是听从你好友的建议,放过我吧!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万一你哪天跟他一样,朝三暮四去了,我后悔可都找不到地方哭去。”
“林子,注意你的言行!”安丰扬冷冷道,“如果她肯点头,我现在会立马娶她。所以,丫头不是你随便可以叫的。”
“你说真的?”朱友林如同吃了个苍蝇般,咽下去反胃,却又吐不出来。
“她的嫌恶牵动着我的喜好,你好自为之吧!你的朋友在等你了!”安丰扬很含蓄的下达逐客令。朱友林显然还未从震惊中醒来,拉着一张红黑变换的脸离去。
“谢谢你的配合!”尚石有了打了胜仗的大快人心。
“我没有配合你,我只是在陈述事实。”安丰扬很认真的说。
“打住!”尚石做了一个示意对方停止的动作,“慢慢来,咱都别着急下结论,好吗?什么声音?谁在弹钢琴吗?”尚石探头往一楼的大厅看去,那里的确放着一台钢琴,而且正有一个优雅的身影坐在那里大动指腹,敲出好听的音乐。尚石看着,有羡慕,还有淡淡的自卑涌来,黯然道:“那是白雪羽吧!她的钢琴弹得很好听。安丰扬,我总认为配得上你的女子,不说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总得会一种吧!可惜,我就是个从农村来的土包子,什么都不会。”
“你如果想听音乐,网上有很多名家的弹奏曲,可以下载来给你听。我也可以带你去听音乐会!”
尚石被逗笑,道:“安丰扬,你已经无药可救了,你知道吗?”
“随便吧!你吃饱了的话,我们走吧!”
“去哪里?”尚石跟着起身。
“我朋友在东郊有一套房子,一直闲置着,你暂时去那里住吧!想住多久都没关系。”
“你们男人说话都不算数吗?”尚石瞪着他。
“什么?”安丰扬不明所以,不知道自己不小心哪里又惹到了她。
“你明明说过要给我月薪三千照顾你的起居的,这么快就反悔了吗?单位停了我的工作就罢了,你也跟着落井下石。我明天干脆回老家算了。”
“你说真的?”安丰扬猛的抓住她的肩,惊喜来得太突然,他一时间难以置信。还以为她不愿意面对他,所以才会做那样的安排,将她送往别处。却万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
“我讨厌陌生的环境!更讨厌一个人独处!所以,如果你那里方便,就暂时腾一个房间让我住吧!哪怕一晚也好!安丰扬,你有那种体验吗?当整个屋子里只有你一个喘气的的时候,感觉上不是空气充足,反而是肺里憋闷。”
“傻丫头!”安丰扬将她拥在怀里,满满的都是心疼。尚石安心的靠在他的胸前,不管了,就放任自己一次吧!她真的觉得好累!很多的事还是留到明天再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