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界
溪初云与煦浅眠根据沧海剑的指示,来到魔界的时候,天色已经有些暗淡了。
两人站在魔界边缘,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又高又暗的堕煞镜,通身镶嵌着耀黑光亮的黑曜石,上方刻着“堕煞镜”,镜面有着莹莹星光,在湖面的映衬下显得幽静诡异;划破了蔚蓝的晚空,像一座长桥,长虹饮涧,垂虹卧波,款款地矗立着。
一面堕煞镜把湖分城两面,正面波光粼粼、反面面暗沉无光。
没有堕落的事物,进入了堕煞镜,只会像烟云消散一样,化为乌有。
“走吧,进去。”溪初云看着镜中的自己,眼中寡淡冷漠,不见丝毫怯懦。
“姐姐,我害怕。”
煦浅眠微不可见的蹙了蹙眉,满脸害怕。
这魔界,凡仙域之人皆不可涉足。
溪初云,她是真不知,还是有意为之。
不,还有一种可能———除非溪初云的心已经死了,完全黑化,堕入了地狱。
他看着溪初云,一副清冷的长相,一双狭长略显冷淡的琉璃眸,微微上挑,天青色的瞳孔,身着一身朱红的长袍,薄凉的唇抿着,瞧着俨然就是一个不染红尘的冰美人。
应该是他想错了。
“姐姐,我感觉好难受。”回过神的煦浅眠再次开口。
“……”溪初云撇了一眼煦浅眠,她倒是忘了他没有任何法灵。
她拿出一颗碧蓝的珠子,放进煦浅眠的手里,解释道:“这是胎珠,可避煞,好生带着,别丢了。”
几乎就在溪初云话语落下的一瞬间,煦浅眠看向溪初云所在方向,睫毛轻颤,敛了敛眸中的幽暗。
头一次体会到被人护短偏袒的感觉。
但也只一瞬间的错愕和动容,转眼消散消散,随即便是讥诮与阴戾以及防备,唇角勾起一抹微不可见的弧度。
“嗯,姐姐对我真好,从小到大你是第一个对我这么好的人。”煦浅眠眼眶迅速泛红,续而腼腆一笑,笑意却未达眼底。
他假装感动,伸手擦了擦根本不存在的眼泪,趁着溪初云不注意,将胎珠丢进湖中,动作行如流水,没有丝毫拖沓。
他只是怕露出端倪,装装样子罢了。
所谓修仙正道之人,最为虚伪道貌岸然,这点永远不会改变。
自然,他也不会相信溪初云是与众不同的。
而他将胎珠扔掉的原因更为简单,因为……他……嫌脏。
煦浅眠自出生起体质便十分特殊,能排斥煞气,情绪激动时很是噬血。
所以,他根本不需要其他的东西。
“姐姐,我们走吧!”煦浅眠主动牵着溪初云,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走进了堕煞镜。
没有人注意到,两人消失以后,堕煞镜红光大现。
魔界大殿内,一女子猛得从高处的座位站起,神情激动:“阿姐……这个气息……是阿姐。”
-
夜色降临,惨淡的黑暗洒满大地,荒寂的骨头在清冷光泽的照耀下,生出无数诡秘暗影,远远望去幽森的亡灵火焰,生生不息,一条蜿蜒曲折的路显露在溪初云脚下。
魂归路——冥灵道,魔界三大禁地之一。
有多少伤疤在这被揭露出,有多少痛苦在这被折磨着,有多少人在这不知晓的逝去,有多少龌龊在这被掩埋……
黑暗,无尽的黑暗。
“煦浅眠,煦……浅眠,浅眠!”溪初云见煦浅眠用迷离的眼神望向冥灵道,没有来的心一慌,忍不住用手不断摇晃着他。
“走吧,姐姐。”煦浅眠回过神来,轻轻地说道。
……
许久,煦浅眠见溪初云没反应,转身寻去,却发现周围根本没人。
“溪初云!”
煦浅眠大叫,双手握紧拳头,睫毛垂下,遮住眼中幽暗,眼中带着警惕和提防。
冥灵道,煦浅眠想起溪初云的话。
对,没错。
冥灵道是迷境,能挖掘出人最深处的黑暗,将灵魂绝望处最恐惧的景象呈现出来。
溪初云,这回怕是自身难保了。
“浅眠……你在哪儿,煦浅眠!”
怎么会找不到人……
冥灵道的另一端,溪初云浑身带着煞气,嗓音沙哑。
怎么也寻不到煦浅眠。
她想起他那双澄澈干净的眼睛,一抹寒光一闪而过。
煦浅眠绝不能出事。
“阿姐,你没事吧?人家可是找了你很久呢!”
冥灵道烟雾缭绕中煦浅眠突然出现。少女嘴边荡起两个小的酒窝,让整张可人的小脸更添几分甜美。
“浅眠。”
溪初云走过去拥住他,掩在暗光下的双眸阴沉,神色晦暗不明。
噗
毫无预料间,溪初云朝怀中之人一剑刺去。
“哇……”煦浅眠溢出一大口血,面色极其苍白,血色尽失。他睫毛轻颤,唇齿蠕动几番,质问道:“为什么……阿姐……我是浅眠啊……”
眼中充满着不可思议。
“很疼吗?”溪初云眸子微撩,俯着身,靠近他耳畔声音轻柔:“骗人好玩吗,阿姐……真好笑,你以为你很了解我吗?”
说着,她伸手又将沧海剑按进胸口一分,狠狠的转了个圈。
“唔……”那人最终只剩几声零乱的痛苦呻吟声溢出口,便化作黑灰消失不见。
魅魔,真有意思。
铛铛铛
千缘绫开始焦躁起来,溪初云眸光一颤,玉手安抚着它,讳莫如深道“出事了。”
似乎千缘绫每一次躁动都跟煦浅眠有关。
来不及多想,溪初云咬破手指,滴在沧海剑上,开始施法:“寻”
-
“滚,滚开!不要靠近我……我不是孽障……不是野种…我不是,我……我……我不是!”煦浅眠双目失神,咬着翻白的嘴唇,殷红的血液顺着下额流淌到襟衣上,赤红的瞳孔中,绝望在燃烧。
赶来的溪初云看着眼前这一幕,脑中是有什么东西砰地一声破碎了,好疼。
忍着难受,她快步走到煦浅眠身边,抱住他,将煦浅眠的头埋在她的怀中,强忍着铺天盖地的杀戮,收敛下肆虐的煞气,缓缓拍着他的背,轻柔安抚着,“浅眠乖,不要怕,姐姐在这里呢。”
突然煦浅眠眼里闪过一丝浓烈的仇恨,抓过溪初云的手,狠狠撕咬起来,像野兽一般凶狠。
此刻的煦浅眠沉浸在一片虚无中,他佝偻在地上,全身上下皮开肉绽,血肉模糊,被一群人围着殴打,辱骂,往他身上吐着口水。
“呸,真恶心!”
“就是,就是,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畜牲一个!”
“没爹没娘的野种!”
无数的谩骂声汹涌而来,他却不管不顾,手里一直动作着往嘴里塞进一块肮脏不堪的黑馒头,他要活着,他想活着,他渴望活着,
哪怕,从来就没有人救赎他。
“浅眠不怕,姐姐不会……姐姐永远不会抛弃你的。”溪初云温柔又坚定的声音传来。
煦浅眠睁大眼睛,瞳孔聚焦起来,忽然抬头,撞进一双清澈干净的眼眸,
他唇际颤抖,乞求溪初云,“别离开我……求求你……”
溪初云看着满脸血迹的煦浅眠,看着他狰狞的脸孔,紧锁的眉头,脑海中不自觉将这个场景和记忆里穿着桃红色罗裙的女孩联系在一起。支离破碎的画面在她的脑海中重重叠叠,交错相织,俏丽的少女笑眯眯的站在她的面前,灿烂一笑,很是阳光:“姐姐,你对我真好!”
溪初云的眼泪终于再也忍耐不住,她捂住自己的嘴,再也无法控制的痛哭出声。
心好痛,好痛,好痛……
为什么会这么在乎?
她不知道,也不重要。
溪初云神情一动,微微低头看向煦浅眠,声音低沉而沙哑,“浅眠放心,姐姐绝对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到你。”
绝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