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想好了的话,到时候不要填错。一旦选择艺术生,那么现在我给你的艺术强度肯定是不够的,我会帮你物色培训学校,尽量提前去,这样是最适合你的方法。”
彭辛的脸色瞬间变得尴尬,一股心虚气短的穷困气息收也收不住的从他年轻的躯体里涌露出来。
肖自强直白爽朗,替他问说不出口的问题:“大概要多少钱?”
彭辛不自觉的握起拳头,头也低下去,耳朵却直愣愣的,没漏掉添戈每一声呼吸。
添戈自然知道面前少年的担心,她尽量轻松的微微笑,话到嘴边,却绕开了:“过了这么多年我也没有了解过,回头问问再告诉你们。”
“能在填志愿书之前吗?”彭辛开口,还是不太愿意正视添戈的脸:“我得在那之前知道,哪条路能走,哪条路——不要再想……”
添戈于心不忍,轻声说:“没事,我说过会帮你,别担心。”
“你不了解我家的情况。”彭辛死死捏住双拳,尽量做出云淡风轻的样子,声音却微微颤抖,藏不住心中的悲伤:“我家穷,很穷,我爸身体不好,一把年纪了还在外面打工,住最破的民工宿舍,一到下雨天风湿就疼的直不起腰……我妈在家没任何收入,偶尔做做零活,我妈拼命给我弄进普高上学,可我不争气,让她失望了。现在她只希望我快点毕业出去工作给家里减轻负担,已经没打算让我上大学了。”
说完这些他看着添戈,他以为她会为自己动容,给自己一些安慰。可没想到她仍然还是当时的反应,平静的,好像一个隔岸观火的人。
不自觉的冷漠总是最伤人。彭辛像一拳打在石壁上,只觉肝胆撕裂。
肖自强觉得有些尴尬,默默又拿起筷子在已经吃完的辣椒炒肉里寻找肉丝。
好一会儿,添戈才开口:“原生家庭有直接影响,但不是决定你人生的根本因素。”
“你想上大学,对吗?”
“……嗯。”
“那就好了。”添戈说:“只要你自己想,没人可以拦住你,你有朋友,兄弟,最重要的是你有信念,怕什么。”
那天晚上,添戈跟邵宗光打电话,聊着聊着,她忽然说:“我爸跟刘姨结婚之后我就搬出去了,一开始犟,不愿意花他的钱,后来穷的吃不起饭,是清晨每天都带我去食堂,吃了一个多月免费的午餐。”
“后来你不是还给她了?”
后来她想通了,虽然父亲再婚,但他还是自己的爸爸,于是去银行补办了扔掉的银行卡后立马取了钱给清晨,还被骂了好一会儿。
邵宗光问:“怎么忽然说这个?”
“其实是从那之后,我才真正把清晨当成家里人。而且她带给我的温暖,一直影响我到现在。所以我很想帮帮那孩子。”
“你不是正在教他画画。”
“他有天赋,但是想通过高考完成梦想,肯定还是要系统的接受培训的,我打算给他联系曹老师的学校,把他提前送进去补补进度,我觉得还来得及。”
邵宗光没说什么,很温和的笑着,问:“这件事你自己做主就好了,还来问我做什么?”
添戈有些脸红,支支吾吾的讲:“我觉得你应该有知情权……”
“我因为什么让你觉得有知情权?”
“……你讨厌。”
“我不知道。”他装无辜:“我很好奇添戈老师。”
“……你是我男朋友嘛……”
“哎。”邵宗光笑得像花一样,低音炮性感迷人:“乖。”
添戈瞬间如火烧身,匆匆忙忙嗔骂:“你好烦!”然后浑身滚烫的挂断电话,甚至手机都啪一下扔出去,像是什么烫手山芋。
邵宗光心情美丽,一点也不恼火,反而慢条斯理的给她发来一条信息:“周末去找你。”
添戈刚想说:注意安全。
又来一条:“乖。”
添戈:“!”
你好烦!
约莫黄昏,两个人一人挎着一个背包如约出现在添戈的店里。
肖自强大大咧咧的说:“今天想吃曲奇饼干。”
彭辛伸出手往左拐:“出门左拐,两斤谢谢。”
添戈无奈:“我这里只有一罐牛肉干,朋友从西藏给我邮过来的,你们要不要尝尝?”
“西藏!?”肖自强立马咂舌:“卧槽好飒气!”
彭辛故意拆他台:“好傻气?”
肖自强立马无语,盯住他:“成熟点,弟弟。”
添戈却已经从柜子里找出牛肉干,递去两人身边,顺便问:“你们现在不用上晚自习了?”
“我们跟班主任请过假了,以后晚自习在家上,不过你知道的我们肯定会到你这里来——卧槽这玩意儿这么好吃!?”
“来到是没问题,只是有时候店里有人,你们别分心。”
“那不会那不会,你放心好了。”
“干嘛到我这来?”添戈没想通:“教室的大环境不是更能让人产生学习的欲望吗?”
“教室不能随时随地问问题。”彭辛抢答:“对我们俩来说效率不高。”
这样一说添戈更奇怪了:“难道我这里可以有人被你们问问题?”
两人立马异口同声:“你啊!”言罢互相对视一眼,及有默契的挑眉击掌。
添戈嘴角抽搐,迅速理解了两人心里的小九九:“我成绩不好。”她垂死挣扎。
“够了够了。”
“我那时候学的东西跟你们现在的不一样了。”
“害,差不多差不多。”
“我不能坑害祖国的花朵。”
“没事儿没事儿,食人花。”
“……我不行。”
“你可以!”
添戈:“……”
于是莫名其妙的,阔别学校多年的添戈又开始到了为书本犯难的时候。
“时差怎么倒来着……东八区、西四区……”
“导数不是有公式吗,就那个什么……”
“……为什么高中了还考桃花源记我搜搜黄发垂髫后面是什么。”
“政治——饶了我吧,这课我是孤儿。”
彭辛终于忍不住了,盯着她微笑:“难得看你犯难。”
添戈愁眉苦脸,戴着眼镜趴在桌上研究题目,小声嘀咕:“还不都是你们两个,学校好好的资源不利用,一定要来麻烦我,关键我还不会。”
“挺好的。”彭辛宽慰她:“你说的比我们老师详细。”
“……”添戈撇嘴,却忍不住笑了笑,余光看见墙上的钟,差不多该休息了,像卸了大任一样坐起来,伸懒腰:“休息休息,喝点水,别累着。”
肖自强无情嘲笑她:“是你老了跟不上了吧。”
添戈摆手认怂:“我只想安安静静来度假。”
谁知道不仅要抽空完成突降的工作室任务,现在还多了美术突击老师和高三学子课程督导的任务,吃不消吃不消,或许该考虑考虑回家了。
肖自强趴在桌上和彭辛聊天:“你等会儿是不是还要画画?”
“嗯,每天都要练。”
添戈适时插话,笑的眼角弯弯:“他进步很大,比我当年优秀多了。”
肖自强便一巴掌拍在彭辛肩膀上:“可以啊兄弟,苟富贵勿相忘!”
彭辛没多说,他现在越来越少话了,白天在教室里也常常拿着素描本涂涂抹抹,偶尔画天上划过的鹰雀,更多时候画画人,大多是女人,没有面孔,多是背影。瘦瘦的,气质恬淡美好。
身边同学有时候跟他打趣:“彭哥画什么呢这是,意中人啊?”
他便恼羞成怒做出揍你的样子,再跌下身去,不自觉目光柔和。
简单的休息时间,两人也是自律的,添戈提醒一句时间,便各自回到要温习的功课上。
下半堂课程两人很老实,没再拿什么难题刁难她。添戈便走到书架边,身边学生多了,惹得她总想看看书。
书架边放的有简单的桌椅,周边放置了展台,算是一个隐私的空间。她看得入神,没发现店里进了人。
而且径直朝她过来,也许是在厨窗外面就看见了她。
身后忽然被黑影笼罩,温暖清爽的气息覆压下来,她刚刚有所察觉就被人一掌捂住嘴巴,添戈瞪大眼睛,浑身一抖,杂志立马掉下去,甚至板凳都差点位移。
然而下一秒,余光中从侧方出现的箭目星眉却叫她立马眼角酸涩,整个人都酸软下去,萎缩成湿哒哒的小花撞进那人怀抱。
邵宗光笑着抚摸她脑袋,小声说:“吓到了?”
添戈咬唇,气急败坏的打他:“店里还有人呢!”
“看见了,是不是那两个总缠着你的小孩子?”
“……他们高三了。”也不算小孩子了吧。
“都一样。”邵宗光轻声发笑。
添戈刚想问怎么突然来了?
“差不多得了。”身边却横出一道嫌弃女声,添戈惊喜的探出头去,果然是清晨靠在站台上,忒是无语的盯着他们:“照顾照顾可怜的围观群众吧!”
添戈惊呼:“你也来了!”
清晨立马告状:“我哥差点就把我甩掉了,这个没良心的家伙,你也是我女人,还没过门就想独吞,我非常鄙视他这种小人行径!”
添戈脸红,扑过去轻轻打她,提醒:“小点声小点声,还有两个学生在写作业。”
“说我们吗?”
又是突然一声,声音冷漠的出奇。添戈抬起头,果然见彭辛和肖自强双双而来,一个脸色铁青,一个满脸好奇。
邵宗光弯腰把地上的杂志捡起来。
添戈刚想介绍,却见肖自强突然像跳进油锅的鱼一跳三尺高,目中惊喜溢于言表:“卧槽!光哥!?”
邵宗光:“……”
添戈:“……”
彭辛:“……”
Wha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