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云,影响一代设计风格的工作室创始人,三年前隐退,至今原因成谜,现在是一名独立设计师,听说某家兴起的新概念书屋就是她创立并经营的。微博头像就是大笑的侧脸,来自身旁好友视角的随意照片,却把她的率性纯真照的淋漓尽致。
添戈很喜欢她简约复古的设计风格,还曾有过跟风的模仿,没能立马认出,的确是时间太久,眼生了。自离开工作室她再未露面,没人知道她现在怎么样。
昌云看起来也有些意外:“你认识我?”
“我很喜欢你的深度挖掘概念。”添戈表情温柔:“做文化的人很多,但很少有人能坚持做温度和人情,你特别棒。”
昌云被说的有些不好意思,偷偷拉吉遥衣角求救。那人却一笑,说:“是吧?她特别棒!”
昌云瞬间瞪大眼睛,又好气又好笑的看着她。
叫你来灭火,结果你拎着油往火上倒?
吉遥坏坏的晃晃脑袋,笑完又说:“不过不能经常夸她,她会骄傲的。”说完还顺顺昌云的头发,像摸小狗一样。
这个坏家伙!
昌云咬唇,别过头靠去掐她,脸上笑容却只增不减。
添戈轻声感叹:“看你现在这么开心,我相信你一定过得很好……昌云,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闻言,吉遥拍拍她头顶,乖巧的给出空间:“我去看看有没有喜欢的东西。”
昌云点头。
两人在桌边坐下。昌云四下环顾,率先开口:“我看这里的东西很眼熟,是设计师品牌店吗?”
“嗯,但是没有授权。”
“啊?”昌云笑笑。
“我是合伙人,手术不久来这休养,工作室怕我无聊,叫我顺便开个店。”
“哦。”昌云微笑,言归正传:“你想问我什么?”
“我一直觉得你很独特……很勇敢。”添戈静静的看着她,温柔的像个孩子:“怎么做到的呢。”
昌云沉默了会儿,眼睛往店里左顾右盼的人身上看。那人见她看自己,嗖一声蹲下,再贱兮兮的冒出来,躲在一只小狗木偶后面做鬼脸。
昌云粲然一笑,回头轻声说:“可能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所以一点也不害怕。”
“不怕受伤或失望吗?”
昌云想了想,回答:“听心就好,没有人比自己更知道。”
两人走时,一人买了一只东西,昌云买了一只木制小猪音乐盒,吉遥买了一个扭转式金属台历。结果刚买完两人就互相争辩谁的更有价值有意义有质感,没吵两句又笑嘻嘻的互相吹捧你的东西多么多么好看。
添戈在侧,觉得羡慕又美好。
昌云走时跟她招手,怀里抱着吉遥的火箭台历:“再见。”
吉遥也转着小猪的鼻子说拜拜。
悠扬的叮当声如温柔潮水缓缓而来,添戈灿然微笑,冲两人道别。
“你猜我今天遇见谁?”
邵宗光:“猜不到,不是帅哥就行。”
“昌云哦。”
“不认识。”
“算是我一个榜样吧。”
“开心不?”
“开心。”
……
“还有。”添戈咬唇,犹豫好久,昌云的话在她耳边缠绕,好久,她缓缓打出几个字:“我想你了。”
然后迅速关机,脸烧的发烫,心里却无比坦然。
清晨总说:“我哥对你怎么样,他对你什么感情你不知道?”
添戈望着天微微笑:知道啊,我只是不太敢承认。
下午五点过后,到店里来的学生越来越多,添戈看了日历才知道,周五了,下午只上两节课就放学,然后周日下午再回学校开始新一周的学习。
添戈刚开始知道时特别好奇,为什么她上高中的时候一周只有半天假?
“姐姐。”
“……嗯?”
添戈一愣,不确定是不是喊自己,抬头却看见李莉无精打采的坐在桌边,声音也有气无力地,和上次见到简直判若两人。
“你还记得我吗?”她拿红肿的看不见眼珠的眼睛看添戈,明明没有攀谈的欲望,却了无生气的跟她说话:“我叫李莉,第一次见都没来得及自我介绍。”
添戈只好说:“李莉,我是添戈——那天你们怎么走了?”
李莉把头扭到一边,一个字都不想多说:“没什么。”
添戈于心不忍,问:“要喝点什么吗?”
“不了,我在这等人……镇上就你这清静。”
添戈没再多说。不一会儿来个女孩儿,人还没近跟前,声音就先过来:“为什么在这啊?烧烤店还能吃点东西。”
“不想去那,以前常去,现在看着膈应。”
“为他?一个垃圾。”
添戈听这声音耳熟,想了想却没人脸能对上,心想大概是来过店里的孩子。她低下头继续忙,两个女孩儿用她不大能理解的语言体系说着话。
“忘跟你说我昨晚在这附近撞见他了。”
“谁?”
“彭辛啊,还能有谁,难不成你前男友。”
“你今天怎么这么呛?我招你惹你了?”
张乐乐没好气,心里始终膈应着昨晚挨得一嘴巴,事儿起于彭辛,所以见了李莉也没好脸色。
一时间两个女孩儿谁都没理谁。添戈默默画图,心里感叹现在的孩子都很有个性啊。
两两沉默。好一会儿,张乐乐才冷声开口,继续自己的话:“他昨晚在这附近喝酒,脸色不大好,看样子喝大了。”
李莉低下头,小声说:“……他喝酒干吗?”
“还能干嘛,肯定是你要分手被刺激了呗。天天装的人五人六的,非得把女朋友惹急才知道后悔,喝死他活该。”
李莉心里不是滋味,她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既然分手两个人都难过,为什么在一起的时候还非要作。
一想到彭辛,再清净的地儿都不清净了。
李莉腾身:“姐,我走了。”
张乐乐追她:“你去哪儿啊?”
“回家,再等会儿我妈该找我了。”
张乐乐嗤笑:“你妈什么时候找过你啊。”
添戈忍不住看她一眼,觉得这姑娘不是很会说话。
李莉却好像见怪不怪了,不再理她,跟添戈挥了挥手,走了。不大一会儿张乐乐也走了。添戈有些无奈,来这不久,发生的事倒还挺多,世界像被拓开了一个维度般,全是她不曾接触过的事。
彭辛去找添戈了。
虽然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就是雨停了,屋里涌进清新的泥土味道,人突然起床,脚向被谁系上了线,径直往那儿就去了。
还没推门,一身洁白的女人侧脸柔和,拎着银色的小壶在浇花。
他抿紧嘴唇。近乡情怯,竟又不敢再挪动半分。
添戈浇完花,脊背回直,余光扫见边缘处立着的人。光照的她眯眼,晃了会儿神,看清:“彭辛?”她率先打招呼,招招手。
彭辛最不愿意接受的,就是她从来云淡风轻的样子。好像谁都入不了她的眼,谁的事儿都跟她没关系。
她怎么这么清高啊。
添戈,你怎么这么清高。
彭辛面无表情的推开门,屋里清香如昨。
添戈问:“吃过了吗?”
彭辛说:“没有。”
“……”
短短两个字,添戈感到一股莫名的气压。像带着火,掺着自尊和自卑。
沉默瞬间将两人覆盖。彭辛以为呛完心里会舒服些,可他看着添戈如常的脸色,没有一丝介意和尴尬,好像一点也不介意暴露我只是跟你客气客气。
火气渐渐变成劲,纠缠在彭辛每一丝肌肉和呼吸里。
添戈走进吧台。
彭辛自觉在外边坐下,眼睛看见桌上吃完的泡面盒。
“你吃这些?”他说。
添戈问:“这些怎么了?”
“没怎么,只是这些都是我们这种人吃的东西,有些意外。”
“你们是哪种人啊?”添戈漫不经心的,纹丝不动。
彭辛咬牙:“粗人呗。”他冷笑,说:“你细皮嫩肉的,一看就是金贵的大小姐,晚饭就算不吃也该喝点小酒,反正不是泡面这种垃圾。”
添戈笑了:“我吃饭,不吃情调。”
“那天见你还在喝。”
“酒酿出来就是喝的,泡面也一样,都是从嘴里进到胃里。”
彭辛显然噎了下,半晌没说出话。
她看起来很软,可嘴里的牙显然也坚硬。
彭辛压着火,每一次和她相对,都觉得难堪和自卑。
他四处看:“有烟吗?”
“你成年了吗?”
“装什么呀?”彭辛冷笑。都看见了,问这些也不觉得多余?
添戈避而不答,说:“想抽的话自己去买吧。”
“意思是有啊?”彭辛瞧着她:“你还抽烟?”
“未成年人能抽,我一个成年人有什么不能抽的。”
呵。
彭辛伸手,霸道的很:“分享一下,一根烟而已,没必要这么小气吧。”
“我不想以身涉险,知法犯法。”
“现在就我们两个人,你知我知天知地知。”
“良心上过不去。”
“抽个烟死不了人的,添大小姐。”
“想多了,我只是不想犯错。”
彭辛猛地住嘴。漆黑的眸子死死盯着面前的女人。这就是口蜜腹剑吧?她究竟是怎么做到面带笑容,反手一刀的?
恨恨咬牙却不能发作,彭辛双手紧攥,余光却忽然瞄到一只明黄色的长方小盒,挡在乳白色的仙人掌花盆后。他笑一声,探过身去。
“哦。”感情丰富的叹一声,颠着盒子,笑容讽刺:“挂不得不愿意给,原来是好烟舍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