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白皓文怎么也没料到帮方涵抄歌词是接下来一周和她为数不多的交流。
停电后的第二天,李易敏锐地察觉了许多同学的心不在焉。于是在物理课上对同学们进行了严厉的思想教育,想重新把同学们松掉的发条拧起来。
于是在他的引导下,黑板最左边多了一列粉笔字:“距离中考还有27天”。其中数字“27”用红色的粉笔加粗书写。白皓文此时才发现,时间已经不知不觉来到了六月份,天气也逐渐热了起来。
只要一抬头,那显眼的倒计时便映入眼帘,那倒计时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众人头顶。在李易的教育思想中,本没有必要做这些多余的事情。但为了警醒有些松劲的同学,他还是做了。虽然多余但却有效。同学们头埋得更加低了,甚至课间时分都鲜有人出去玩耍放松。当然,这与学校堆积如山的各种试卷和作业也分不开。
每隔一天,同学们都会收到各科老师发下来的试卷。几天过后,书桌被试卷淹没,整个班级也弥漫着印刷油墨的味道。
当然白皓文在整个忙碌的班级中宛如一个旁观者。发下来的试卷被他整整齐齐地叠好放在一旁,试卷维持着它们原本的样子,上面甚至一个字都没有多。
各科老师对此也不愿多做评价,因为每次因找茬而提出的问题总能被他轻易地答出,老师们也就由着他去了。其实这与李易的纵容也密不可分。不少老师向李易反映了白皓文的情况,但李易给出的答复却是随他去,他知道学习方法因人而异,明白自己可能遇上了一个及其聪慧不需要做题堆积熟练度的小天才。
作为一班中彻彻底底的“局外人”,白皓文的无聊溢于言表。长时间的写作和读书依然无法排解这种无聊。有时他会恍然间觉得自己从没重生过,这时他会把脚伸得老长,轻轻地踢着前面的椅子,不多时被踩的痛感会立即将他拉向现实。
周五时,白皓文心中的无聊烦躁瞬间被击碎,取而代之的是满心的欢喜和期待。在白皓文放学后对方涵的不断言语攻势下,她答应白皓文周末去自己家做客。
其实白皓文自从去易海家之后这样的想法便在他心中默默生根发芽。方涵半开玩笑地埋怨自己没有给她好好辅导数学时,这个想法愈演愈烈。
初中还能享受每周两天的休息,一旦升至高中,两天的休息时间便会被压缩成一天。去方涵家做客正是自己深入了解方涵的第一步。于是趁着课间趴在方涵桌子旁边给他讲解数学题时,他忐忑地对她说出了那番话:
“这道题其实解题方法很具有代表性,许多题目都可以用类似的思路,不过要全部讲出来要花费不少时间,还是算了吧”。说完这句话白皓文有些不安,他故意抬起头看着教室内的挂钟,还有五分钟就上课了,他心中默默地希望方涵能感到自己的暗示,邀请自己。
但方涵眨了眨眼并没作答,这让白皓文更加不安,甚至开始微微抖腿用以排解。
“你该不会是不嫌麻烦不想教我吧”。方涵突然露出一抹微笑说道。
“怎么可能,真的是件有些来不及了,还几分钟就上课了。”白皓文辩解道。
“那你抽个时间教教我吧。”方涵极力想让自己的眼神看上去诚恳。
“那你周末有时间吗,我一般周末啥事都没,我去找你怎么样”。说完这句话,白皓文感觉到自己的大脑微微的缺氧,血液开始向上翻涌。
“这周末应该没问题,那我们在哪学习呀。”方涵大大的眼睛中仿佛闪烁着光芒,但却面露疑惑。
“咱们这边也没什么可以待的地方呀,要不去你家吧,叔叔阿姨在家吗,不知道方便不方便呀”。说罢白皓文甚至有些心跳加速。
“嗯...”方涵似乎陷入沉思,上次对自己的询问她已经有了回答。在她的心里,白皓文像一个小弟弟一样,他能成为自己在学习上的骑士,但却不能成为自己生活中的骑士。但她对这个学习好唱歌好听的男孩也心生好感,她心里想着,如果你能再长大一点该多好啊。但面对白皓文的邀请,她也生不出拒绝的念头,因为在她的内心已经把这个小男孩看做是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了。
而白皓文忐忑地等待仿佛在迎接什么审判。“周末我爸妈有可能在家...”,白皓文有些泄气。“但是他们应该也不介意你辅导我学习”。
“好,那明天上午我去找你,我记得你家在哪”。
方涵轻轻地“嗯”表示回应。一时间白皓文喜不自胜。前所未有的喜悦冲击着他的全身。好久,自己好像好久没有如此的高兴过了,上次重生?似乎也不能相提并论。重生时他虽然喜悦,但那喜悦只持续不久便被对未来的规划所取代了。
一整天,他都时不时地盯着教室内的挂钟,期待它走的快一些。手中的小说也索然无味了。
回到家中,他连续高强度运动了一小时,方才平复下激动的心情。明天自己就要去那个女孩家里了,三十多年来这还是第一次与她这么近。
但此时他内心想的却是前世。从前的自己到底算是成功还是失败。他这样想着。有着稳定不算地的收入,知名大学博士毕业的名头说出去也还算好听。那时的自己追求着纯真的爱情,就像追求着严谨完善的科研一样,不愿意将余生托付给为完成任务促成的婚姻。尽管他自认为十分孝顺,但三十而未立,在家人无后为大的观念下,似乎自己的成就变得一文不值。
以前的自己仿佛翱翔在空中的鸟儿,抛弃了过往的种种遗憾,对世间的种种羁绊视若不见,只是奋力地向前飞着,追寻真正的自我。
在以往的眼光看来,他并不算失败,因为往日不可追,活在当下或许才是最好的选择。
但今天看来,以前的自己彻底的失败了。因为今生他才发觉自己一直所奋力追寻的东西近在咫尺。
...
一夜沉思,第二日醒来,白皓文精神焕发。和母亲吃过早饭目送她出去工作后,白皓文对着镜子“打扮”起来。
稍有些长了的头发梳理出刘海,打上爸爸的发蜡让发型稍作固定。换上黑色的衬衫,虽然瘦小,但长期锻炼形成的良好身材让衬衫显得挺直。但自己的家庭似乎确实不算富有,翻箱倒柜才找到像样的牛仔裤和黑色的运动鞋搭配。
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活脱脱一个白净的小鲜肉。确实很难把现在帅气的自己和三十岁时那个略显油腻的自己联系在一起。
趁着天气还不算太热,白皓文拿着新的一周母亲给的五十块零花钱,骑着自行车来到新开的超市买了一盒和上次一样牌子的巧克力,随后又匆忙赶去方涵家门前。
一番折腾过后时间已经接近上午十点钟了,尽管白皓文一路上尽量减少运动幅度,但头上还是冒出了细细的汗珠。
没带纸巾,他用手擦去头上的汗水,甩了甩手,怀着激动的心情轻轻地敲了敲门。
然而十几秒后仍然没有人回应,加大力度,稍微用力敲了敲门。站在门外,他能清晰地听到里面拖鞋踩过的脚步声,片刻过后,那个让自己魂不守舍的倩影打开门,俏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
看着直勾勾盯着自己的白皓文,方涵嘴角微微上扬道:“傻子,愣在那干嘛,进来啊”。
即使只是素颜没有精致的妆容,但15岁女孩白嫩的皮肤和英气精致的面容已然是极致的美景。白皓文情不自禁说出了那句经久不衰的赞美之言:“你今天真好看”。顺手递出了准备好的巧克力。
“算你会说话,谢谢你的巧克力”,一边说着,方涵一边接过那盒巧克力,看着脸上还有汗水,因为擦汗而乱了一丝刘海的男孩,拉着他衣袖便往家中走去。
穿过小小的院落,来到客厅,白皓文忽然变得局促起来,三十年的生活经验化为乌有,此时的他宛如一个青葱少年一般。
但他也没有忘记此行的主要目的。趁着方涵去倒水的空当他环绕着四周。充满年代感的家具,木质的地板,整洁的内饰,显示出家庭主人的不俗气质。但自己查看,却发现地板上有些磕印迹,似乎是坚硬物品磕碰留下的。墙上挂着一些照片和几张泛黄的奖状。只是其中一个装着一家三人合影的相框上的玻璃有一丝裂痕。
专注的白皓文丝毫没有注意到早已出现在自己身后的方涵。“你在看什么呢”,耳边传来的声音让白皓文瞬间回过神来。
“没...没看什么,这合影里面的是你爸爸妈妈吗”。
“是啊”
“叔叔年轻的时候好帅,阿姨也好漂亮,怪不得...”
“会生出我是吧”。方涵似乎兴致不高。
“那当然啊,叔叔阿姨今天不在家吗?”白皓文结果水杯。
“我妈打麻将去了,我爸不知道”。方涵淡淡地回答道,随即便转过身取书去了。
白皓文看出方涵瞬间心情的低落,有些责怪自己说错了话,同时心中感到些许奇怪。
不一会,方涵拿着几本书放在茶几上。
“昨天你说的我都记好了,快教教我吧”。
白皓文收起心中的千万个思绪,全身心地投入到了数学中。“做这种题目的时候第一个小题往往是为第二个小题服务的,可以用前一题的结果为后一题服务。还有这个题可以这么做...”
方涵一边听一边认真地记着笔记,白皓文也尽可能的把思路讲解透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