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向晚,暮气沉沉的小城被金黄的余晖笼罩,显得更加慵懒。就在此时,伴随着一阵欢快的下课铃声,初中的学生们鱼贯涌出,穿梭在此刻似乎格外狭窄的小道。同路的学生三三两两结伴而归。白皓文和同住一个大院的易海、瞿晓龙三人像往常一样一起走在回家的路上。
“皓文,你今天可算是出尽风头了呀,现在三年纪没人不知道你的外号,哈哈哈。”瞿晓龙爽朗的声音如今在白皓文的耳中显得格外刺耳,方皓文不敢向左右看去,他能想象到其他人人如刺刀般略带调笑的目光,以及微微上扬的嘴角露出的轻蔑的微笑。他也不想在大家面前出糗,但问题是事情不总是会朝着他想的方向发展。白皓文很想让瞿晓龙小点声,可是他仿佛浑身失去了力气。易海却仿佛对白皓文的处境感同身受:“行了晓龙,人皓文今天出糗就已经够难受了,你就别刺激他了”。
瞿晓龙却不以为意:“皓文今天是真的搞笑,穿个超大的衣服去做广播体操,还在大家面前摔倒了…”
出糗的白皓文自然成了大家议论的对象,给大家平淡的生活中带来了一丝乐趣。
易海看着身旁依旧滔滔不绝的瞿晓龙,再低头看向沉默不语的白皓文,想要说些安慰的话,可话到嘴边却又说不出口。
原本十分钟就能到家的路途在今天让白皓文感到格外遥远,三人终于回到大院,瞿晓龙率先和二人道别。瞿晓龙家是他们这个大院中为数不多的楼房之一,剩下二人则像往常一样走向另一些低矮的房屋走去。
拖着沉重的步伐,白皓文推开了自家的房门,回到家中满腹的怨气已经抑制不住的外泄。为什么妈妈说好的给自己买新衣服却再次变成穿哥哥的旧衣服,而且大部分自己的衣服都是哥哥的旧衣服,但旧衣服也就算了,为什么还要穿大一号的旧衣服,不知道在外人眼中这是件“道袍”吗。白浩文甩开书包,听到母亲在厨房的声音后向厨房走去。
“妈,你…”可母亲回头的时候,看到母亲疲惫的脸庞,深深的皱纹,到嘴边的抱怨的话又改了口,“…你…啥时候做好饭啊,我饿了。”“一会就做好了,再等五分钟”。半小时故去,面对同一饭桌上的母亲白皓文默默听着母亲的教诲:“你这么小,别人都比你大两三岁,在班级被人欺负了就告诉老师……..尽量和同学处好关系……好好学习……”“嗯…”
夜晚,躺在小床上的白皓文翻来覆去地难以入睡,透过窗户上破裂的报纸,望着半弯的月亮出神。
有时候白皓文想长大一点,只有13岁的自己在这个初三的班级里好像闯入大人世界的小孩,初中以来不记得多少次出糗。暗恋的女孩也只当自己是个小孩。学习的时候别人似乎轻易就能学会的东西,自己要费好大功夫才能领悟,是不是真像他们说的越长大脑子才开发的越多智力才会越高?太多的思绪让白皓文不堪其扰,逐渐入眠。再穿这件衣服我就是小狗…睡梦中的男孩嘟囔着含糊不清的梦话。
鼾声渐起不久,窗外一道一闪而过的耀眼白光射向熟睡的白皓文,白皓文眉头突然一皱却又若无其事的继续安然熟睡。
睡梦中白皓文见到了许多未曾见到的东西,可是这个数量又太过巨大,神游其中的自己只记得林立的高楼和潮水般的车水马龙,对一些其他变化却浑然不知。
“皓文快起床了”,妈妈的喊叫让白皓文从梦中惊醒。揉了揉疼痛晕眩不已的脑袋,向卫生间走去,口中还不由自主的念念有词:“我这是在哪,我不应该在学校上班吗。我怎么这么年轻了,这是哪一年”,“你这孩子发什么神经,今年是2007年,这都过糊涂了”。尽管还在经历着天旋地转的晕眩,肌肉记忆还是促使白皓文强忍着收拾东西上学去了。
易海跟白皓文街口碰面时本想再一起等一等瞿晓龙,但看到径直走开的好友只得暗自摇了摇头,跟上脚步。
走在去学校的路上,白皓文对今天发生的事情还是感到莫名其妙。早上自己穿衣服上学的时候,面对几件不同的衣服还是选择了让自己“深恶痛绝”的大一号的卫衣,只记得当时脑海中的想法是’这几件衣服也太丑了吧,就这件还行,有点嘻哈风格’。脑子里不断闪现的片段更是让自己晕眩。许多莫名其妙的念头更是让自己不知所云。
同行的易海也发现了今天白皓文的不同,虽然穿着和昨天一样的一件衣服,但他今天给人的感觉却截然不同。虽然有些精神萎靡,但他自信的步伐,加上蓝色卫衣、牛仔裤和白色帆布鞋的搭配,虽然衣服大了一号但却让人感到舒服。易海甚至问出你是不是长高了的这种问题。
白皓文自然是无心回答这样的问题,只是轻轻“嗯”了一下敷衍了事。像往常一样和易海同行,然后沉浸在新鲜又莫名的想法中。“没有雾霾的世界真是太好了。”啥又是雾霾?当出现这样的疑问时答案又自动跳出来:“就是漂浮在空气中的大颗粒粉尘”。“大家都骑自行车吗,马路上车都没几辆怪不得环境还可以”“…”“这哥们的造型够杀马特,文艺复兴,文艺复兴!”“你发如雪纷飞了离别我焚香感动了谁,还是截轮的老歌听着舒服”“周截轮新歌还要多久才出来啊”
对于白皓文的眼神呆滞、目光空洞,易海只当是还没有从昨天的打击中缓过来。可是到了教室,白皓文的精精神依然没有好转,对所有人仍然一副爱答不理的表情。课间那些有意或无意看向他的同学也被当做耳边风无视,成心调笑的同学也只得悻悻离去。
甚至于平时经常偷瞄的女生,今天也不曾偷看一眼。他的眼中只有一本不知道翻到哪一页的书。敏锐的老师自然发现的白皓文的异常,只当是他的日常走神。但即使突然的提问也不能拿他怎么样,因为他总能在老师得意之时给与还击,准确地回答出来自老师的刁难。
傍晚放学路上行至半途,白皓文的头痛终于结束了,两种思想终于在碰撞中达到统一了。
“靠,这是哪”,看着陌生又熟悉的街景,白皓文的新脑袋似乎还没转过来弯,但是初中的口头禅他还是保留着。身旁的易海听到这声“靠”,心中的担忧消去了一半,还能骂出声说明人这人已经没事了。
“我就知道你还活着,毕竟你是只小耗子呀”,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白皓文笑着说道。
“前几天你托我给方涵递的信写了什么啊,该不会是情书吧!”
白皓文抬起头,眼中易海圆圆的脸,眼角的泪痣居然和记忆中的易海重叠了起来,十几年过去了,易海长相还是没变化呀。记忆中易海读了一所二本学校,毕业后考上了家乡的公务员。几年前他还因为被绿了找自己喝酒来着。
白皓文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对易海的询问只充耳不闻,说道“兄弟,被绿了也没啥,要想生活过得去,头上就得带点绿啊”。想到这里,白皓文不由自主地像前几次见到他时一样,一脸严肃地说道。“嗯?你说啥,啥叫被绿了?”易海看着白皓文快要憋不住的笑意,仿佛意识到了什么,表情由猜疑变成微怒。
白皓文感受到空气中弥漫的“杀气”,一溜烟地向前跑开了。
夕阳下追逐的少年,身影被拉得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