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地重游,四处闲逛。土匪、厨子、学徒、杂役等众人,见了我都很客气。我本以为他们念我的好,毕竟我在通道救人有功嘛,后来才偶然听到他们窃窃私语:“没想到,倒粪的文老六,竟然成了小雨养的面首……”
你大爷!山寨的人文气氛倒退到中秋节以前了,八卦的传播速度倒是上升到一个新水平。老子付重大代价救出的那群家属也在说三道四。我终于知道为啥八卦传播的快了。看样子,我跟莲花姑娘在山寨的那几天,是迷茫山寨人文气氛的巅峰。那时,满地的死尸都很客气,从不背后嚼舌头。
我躲避众嘴,踟蹰到后花园亭子里——娘的,老子的墨宝也不见了,柱子漆得庸俗之极。真可惜了那只栩栩如生的荷花改的王八。从后花园出来,我又去了带给我腌臜记忆的牢房。它们也都焕然一新,等待新客入住。瞎逛着,遇到一群小娃,里面有小明小亮。哥俩热情真诚,遭此巨变,天真的程度一点没减。
我问:“你们爹呢?”
“在厨房。”小明或小亮说。
我技艺傍身,不怕张黑,决定去看看他,当面数落数落。
厨房还是一如既往,等级森严、人多手杂,学徒们和杂役们忙碌来去。有个面生的杂役不小心撞到了我,紧张兮兮地道歉。我笑着说:“没事没事,看你冷汗冒的,做人一定要有胆识!吃饭的时候你尽管去抢饭勺,若有人敢阻止,你一刀子干球了他!”那个杂役低头说:“现在吃饭有专人负责分饭,不抢了。”我心说奇了怪,黄寨主去哪个先进山头考察了?竟然取缔这么有观赏性的节目!真可惜,我本来还打算再看看热闹呢!
正遗憾间,遇到了小周。俗话说,死了爹的孩子早当家,短短几个月,这娃娃成熟不少,个头明显长了,有很大改变。令我由衷赞叹他爹死得好。小周礼貌地跟我叙了叙旧,净往我落魄时跟他同铺时候的那些屁事儿上扯,真没眼力,竟没发现我已经荣升寨主准女婿的高位了。我扫兴地说了句你忙你的,他竟真的忙去了。啊呸!老子当初混得差,这小子不罩着我,现在老子混得好,这小子也不巴结我。有背景的子弟真他妈拽。
小周刚走,我在李大师傅当初秘密杀牛的小院里,遇到了张采办。他见到我,神情陡然紧张,见四处无人,一把抓住我拽到墙角,低声咬牙喝问:“臭小子,你回来干什么?你有没有把通道里的事告诉别人?”
我嘿嘿反问:“张采办,你说的是哪件?是你量小不胜酒力,还是胯下凉风习习?”
他卡住我脖子把我按到墙上,大概想掐死我。
“张黑,你连寨主的女婿也敢杀?”我沙着嗓子骂道,“我现在可是山寨里的大人物!”
“怪不得还敢回来,”他把手松开了,“软蛋!”
我回骂道:“你的硬?!”
“还敢顶嘴!你有没有把我会武功的事情告诉别人?”
我笑了:“你那三脚猫功夫,老子都懒得提,连我自学成材的迷魂腿脚都经不住,有啥好说的?!”
他冷笑道:“老子上次中了你的奸计,喝了药酒,不然你早就死在洞里了。小子,赶快给我滚下山,再敢惹我,非弄死你!”
我咧嘴:“张黑,你敢不敢吃我一脚?老子一脚能踢死你!”
张黑一愣,嘻嘻哈哈地笑了,把我拽到院中央,后退几步招招手:“来,踢死我,哈哈哈哈,我这次又没喝你的药,你再展示一下你的迷魂脚,你个软蛋,油嘴一张,来吧!让老子见识见识你的绝世武功,小心扯了蛋,哈哈哈哈!”
我暗暗运气,心想他妈的,这次不让你刻骨铭心,这几个月的勤学苦练就算白瞎了!张黑松腰舒胯,大喇喇地站着,满不在乎地看着我,憋着一场大笑,时不时噗嗤一声。我先摆出通道里用过的假把式,趁他松懈发笑,突然使出全力,以极快的脚法,朝他连踢十八脚。这招本来用于进攻脚下,勾踢敌人脚踝,叫做“狂风扫落叶”。我完全不顾及什么江湖忌讳,直攻胯下,瞬间踢完。
张黑没来得及捂裆,啊都没啊一声,硬邦邦地昏倒在地。
我拍拍裤腿,冷笑一声:“看咱俩到底谁扯蛋!”
找根粗绳把张黑绑了,送去牢房。守卫说牢房还没启用,不收囚犯。我说:“这是暖房的!甭废话,关进去锁好!我不来,谁也不许松绑!你不认识我?但我是寨主准女婿,你听说了吧?你有没有跟别人一起骂我面首?你敢说没有?把人给我收了!!!”
……
以前倒粪时,我跟送牢饭老头同住的破房子,名正言顺地变成了一间茅房。我故地重游,没敢叹息。可惜,当初在哑巴老头背后埋的小纸条是绝对挖不回来了。我遗憾地离开,又去沤粪池那里缅怀,一看不禁叹服!
黄明柱真是要卷土重来,竟然连沤粪池都翻修了!面貌崭新,不再是粗陋的泥坑,池底及四壁用石板铺就,池子的边缘砌了石砖。路也铺好了,甚至还安排了守卫。真是多余,难不成怕敌人偷粪?
我为了更真切地重温旧路,特地找了辆破陋的平车,可惜没找到合适的粪桶,就饶了段路,把还晕厥中的张黑从牢里提出来,放到平车上。一路感慨万千,推着小车,追忆着粪水年华。不一会儿回到沤粪池附近,我定好方位,一个欢快的小冲刺之后接一个恰到好处的停顿,手腕顺势下压。只见大侠张黑“?”一下飞了起来,曼妙地凌空翻腾三周半,划过一道弯弧,“啪叽”掉进池里,惊起一滩污物。
看粪的守卫擦着脸,惊讶地说:“这是……这不是?啊?!”
我肯定地回答道:“没错这是!小哥贵姓?”瞠目结舌的守卫不敢回答。我让他把人看紧,我不来提,谁也不许放。
……
半天没晃到饭点,反而晃到了练兵场。
论武堂的一群土匪正在演练排兵布阵,在我看来,他们只是莫名其妙地绕圈乱跑。论武堂关堂主,人称“长髯公”,年纪不到三十岁,是堂主里最年少有为的,我早就听说了他的大名,却没有见过其人。我远远看到台子上立着着一杆长长的偃月刀,刀面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可惜关堂主不在刀旁站着。正遗憾间,却在人群以外看见了他的背影。
年届三十的关堂主,极其不凡——身材高大,背影魁梧,壮硕健勇,实乃猛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