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说，截走韦大夫又是白库搞的鬼。但是，恐怕他们又要失策，老子请来的大夫可不是瘦胳膊瘦腿的、一个耳光就能扇死的白胡子老头，而是唱歌要人命的蓬发魔头，白库想招惹，就招惹去吧。我对沈剑说：“哦？莫非是我昨晚太劳累，梦见了？不提了不提了，大夫准来，城主准醒，少主你们放心就是，快让我见见凝玉姑娘。”沈剑看看沈老夫人，她点点头，让人把凝玉请了来。
凝玉款款而来，白天看上去，她又别有韵味，浑身上下透着一股贵气，可能是衣着华贵，当惯了花魁，转眸间又半含着勾人的意味。美女送情，令我目不转睛地看呆了。黄小雨提醒道：“有智，你要找的人来了。”我晃晃脑袋，在凝玉含羞的浅笑中，旁若无人地走过去，牵着她的手：“凝玉，害你受了牵连，文某惭愧呀惭愧！”她笑着摇头：“公子相救之恩，奴家尚未报答，谈何牵连？”说罢与我深情对望。说实在的，她的眼睛真的有勾魂之力，搞得我没法瞥向别处。沈老夫人道：“好啦好啦，好端端的呢！文少侠，见也见了，案子了结之前，她不能跟你走。”我说凭什么？白库的人是我杀的，抓她干嘛？
黄小雨叹道：“有智，你是怎么回事，不是要救莲花吗，怎么又跟凝玉姑娘牵连上了？你真够……”凝玉轻声问我：“她是公子的朋友吗？怎么这样跟公子说话？”我低声说，那是我曾经的好兄弟。凝玉神秘地笑，表示不信。我回答黄小雨，这位凝玉姑娘对我一往情深，等了我很久，天可怜见，终于让我们见面，我无论如何都要带她走。
我对沈剑说：“所有的事都是我干的，跟凝玉无关，请少主放人。”
“恩公，照这么说，你打算认罪伏法吗？”沈剑问到。我说当然不是，沈槌不仁老子不义，我连他都要杀，我伏个屁的法！说到底，我跟沈槌之间的仇怨，跟城主府没有关系，你沈剑不用担心受牵连。
沈老夫人跟人皮大侠对视一眼，老娘们当先说道：“府上本来也就是为了少侠和凝玉的安危，才这么做的，既然少侠已经表明，那案子的事儿，交给刑部就好，我们也就不插手了。不过文少侠，你请的大夫几日就来，何不等医治了城主之后，风声也松动些，你们届时再离开？现在白库盯得紧，凝玉姑娘在府上，也更加安全，待城主醒来，又更加能保护你们。”人皮大侠也说，万一凝玉姑娘被对头掳走，恐怕对文少侠不利。
我想了想，确实有道理，便答应了。这样一来，莲花姑娘在皇宫“受保护”，凝玉姑娘在城主府“受保护”，沈家兄弟俩，替我看着老婆……真让人放心不下，却也并无更好的办法。
后来一干人聊了通妓院血案的细节，我在玉兔精凝玉的协助下，把自己描述得像孙悟空一般神通广大，什么白库总管、四大统领、八大金刚，老子连名字都喊不全就已经杀光了。至于我被朱新艚打得没法脱身，中了一拳、吐血半盆的事儿，绝口不提。吹完牛逼，凭一人之力连续打败黄仓、白库众高手的文有智少侠，堂而皇之地登上了“中土武林第一”的高位，想必在座的都打心眼不敢惹我了。黄小雨的目光中隐约还有些戏谑，可更多的还是关切，还说了句，有智以后千万小心。她对我倒是真仗义，确实是好兄弟，以往的情愫，唉，再见吧，再见。
天擦黑，饭点到了，官家人留我吃饭，我没胃口，便推辞了。在人家的地盘，不比客栈和妓院，我没能拖着病体跟凝玉姑娘欢度正月十六之夜，只在花园里牵手走了走，吻都没吻，实属遗憾。中午武林霸主文大侠，真是个淫贱的禽兽。
翻墙出府回客栈，一路被人跟踪，不知道是黄仓的还是白库的，大约都有，闹不好还有官差。我杀白库朱新艚的消息，应该已经传到了京都，沈槌的后招马上就到，这么下去，恐怕我迟早被害，城主府眼下真是我的大靠山。我盼着韦无常赶快摆脱纠缠，来城主府亮嗓子，救醒仇人沈东诚，跟我化敌为友……
客栈里，邓老板和刘大姐夫俩人正在喝酒，见了我非要拉着喝，我坐着看他俩，忽然很羡慕。邓老板的经营方略十分奏效，有钱人都怕丐帮的流氓，客栈的银子哗哗进，邓老板也发了财，给家里的娃们一人打了一副金锁。刘大姐夫沾光，手头宽裕，又成了赌坊常客，他从我这儿学到几手，玩得更加带劲了。再看看我，情路坎坷，身心疲惫，能活多久还不知道，不由得怀疑地自问，我到底是干嘛的，怎么还不如邓老板和刘大姐夫幸福呢？！
晚上躺在床上想了很久，如果我的生命剩下不多了，该怎么度过？我可能已经接受了自己“命不久矣”的情况，所以在想，怎么把剩下的日子过得幸福些、有趣些，过得接近自己的理想些，哪怕只有几天。我还能活着见到乔舒雅吗？
我死后，她们会不会擅自给我喂下来去丹、欢乐散，结果，我醒来之后，变成真正的禽兽？
……
正月十七晌午，韦无常毫发无损地来到客栈。我一看，来的不是一个人，不是一张嘴，而是一支鼓乐队。他把戏班子的人都带来了，还有七公和园丁大爷，整整十五个人。长毛老猴子从发丝中间的缝里看见我，开怀大笑，连白库的事儿都没提，想必不愿意在大正月提什么杀人灭口之事。我说大兄弟你是来演出的？带这么多跟班，是不是到时候还要敲敲打打？韦无常笑道，知我者，大哥也！
众人落座品茶，一一认识。介绍之际，我才想起，上次在迷茫山为啥看到园丁大爷觉得面熟，原来他当初也在迷茫山坐过牢，是韦无常的狱友之一。那年中秋大劫，韦无常破天荒把隔壁这位狱友也救走了。我笑问，是不是郭大爷懂园艺之故，所以救他？韦无常说，非也，是因为这个大爷在中秋夜戏班子登台时，听得出戏的名字，说得出戏的来历，是个戏精。众人大笑。满脸大胡子的园丁郭大爷，弯弯的笑眼里充满宁静祥和之色。
午饭后，韦大夫和一票跟班，手持各色乐器，跟我往城主府走去。路上我悄问韦无常，把握大不大，要是不大，可能得打架呢，后面那些大叔大伯大小兄弟，不是要跟着送死？韦无常瞪眼道：“咋？治不好还要打大夫呢？城主府也不能这么霸道吧！”我说倒不是因为这个，便跟他实话讲了凝玉姑娘的事。韦无常眯眼道：“诶？不是莲花姑娘？咋又成了凝玉姑娘？大哥你到底有几个姑娘？”我苦笑道，不提了，情债还不清。韦无常竖起大拇指，对身后的吹鼓队说：“各位师父，我大哥真是个潇洒坦荡的人，咱一会儿都卖点力，吹打热闹些，我把沈东诚闹醒，让我大哥把媳妇们都娶回家！”
我再次苦笑，心想，这一幕，跟当初我带着百鬼岭的迎亲队进城主府，是多么相似！我短暂的人生难道就是为了重复这些事情吗？逞英雄，救美人，被勒索，救男人……
不能再这么下去了。我要救出莲花，然后带上凝玉，回蓬勃看小乔！
唉……真凌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