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完了，有智，这些事儿本不该告诉你，但你执意要追究到底，我就让你知道。”黄小雨说的认真，我听得窝火。此时，东边的火光已经快没了。我知道就算打死沈剑，也没法给自己洗脱盗印的罪名，朝廷只会更加觉得，就是文有智偷走了印鉴！
我无奈地笑：“你们俩在坑我这件事儿上，真是天生的一对儿。”黄小雨摇摇头：“不是那样的，沈剑的处境很难，你想必已经知道城主的病情了，城主一日不醒，城主府就一日不得安宁，剑哥和我，就是在刀刃上活着。”他俩同生共死了，我心里酸溜，说风凉话：“沈东诚的病绝对好不了啦，你们不用做梦，赶快想自己的出路吧！”黄小雨皱眉：“你不要这样说！你哪儿知道城主得了什么病？剑哥派人四处寻访名医，一定能治好！”我撇撇嘴，三言两语如实相告。黄小雨听罢，诧异间，抓着问我，是不是真没治？
我甩开她的手，心说老子是来报仇的，不是来出诊的！我告诉她：“江湖上的把戏不是几个破太医能化解的，毒发这么久，早已没治了，你们看遍了大夫了吧？沈老爷只能躺着等死了。我劝你俩早点掐死，别拦着沈老爷投胎。”
“文有智！你就是我命中克星。”黄小雨开口就伤我心。我那颗不争气的、总是为她跳动的心，再次被戳了一刀，嘎嘣一声又死了过去：“好，好，好，我是你命中克星，你怎么不说，你把我害成了什么样子？！”言毕，俩人都觉得这般口吻，像情侣不像仇人，怪兮兮的，于是都不再说话。
沉默了一小会儿，院门处传来一个的脚步声，随着问道：“小雨？你没事吧？刚才草料房失火了，有人说文有智在附近，我来看看你。”是沈剑。黄小雨急忙朝我使眼色，低语让我离开，我却转身向黄小雨的屋子走去，她拉住我：“你干什么？！”我悄悄说：“把话说开吧，他也恰好来了。”沈剑在外拍门：“小雨？！你还睡着吗？”黄小雨大声回道：“剑哥，稍等一下！”又赶我走。我提高声音：“该见面的总会见面！你俩不打算给我个说法吗？！”话音一落，院外的沈剑飞身而入，手持长剑向我刺来。黄小雨挺身在中间，拦阻沈剑，我却哪儿需要她假惺惺，早已使出天成功，闪到一丈开外了。
沈剑何等聪明，立刻知道并非我的对手，便急忙收手，垂下宝剑，不冷不热地说：“下人们说，恩公来了，我本不信，谁知恩公真的来了！方才我还以为是刺客，失礼了。恩公别来无恙？”
“别装蒜了，你刚才就知道是我，想要我的命，没那本事罢了，”我嘲笑，“沈少主，撇开黄小雨不说，我救过你性命，你却栽赃害我；我传给你内力，你却用来杀我，你把我当恩公了吗？当着老天爷的面恩将仇报，你不害臊吗？”
沈剑手中的利剑乃是迷茫山黄明柱所赠的“寒号虫”，我看到此，心里更是苦笑，老丈人连宝剑都送给他了，真是乘龙快婿。沈剑舒展了表情，额手蹭蹭眉心一点红：“恩公，天色已晚，事情也不是一句半句说得清，不如，我给恩公安排个稳妥住处，你休养些日子，咱们择日再谈……”我打断他：“不劳你费心！就问一句，咱们仨人的恩怨，你想怎么了结？”黄小雨劝道：“有智，你不要总是咄咄逼人，不管你想要什么，剑哥都会给你一个说法的。”沈剑若有所思地看了看黄小雨，对我抬抬手，请恩公明示，像在谈价钱，他一定看出来，黄小雨已经把我搞定了。
好吧算他猜得不错。我缓和了语气，提了几个要求。一，把我从缉捕榜撤了，让我好好在中土过个年；二，给百鬼岭的人一条活路，抓了的放回去，杀了的赔钱；三，把内力还给我；四，给我签一张免死令，就算我离开中土之后，仍然要保证有效。
“还有吗？”沈剑不收剑，嘴上假客气，“恩公是否还有其他要求，但提无妨。”我心里怒骂，操你大爷的，黄小雨已经告诉我，那黑锅老子是背定了，你沈剑却还在我面前演戏，让我接着提！我笑了：“沈少主啊，你要动手就动手吧，想喊人就喊人，咱能不能爽快点？”黄小雨责备我：“有智！你这是什么话？剑哥一心想报恩，你需要什么都提出来，能办到的我们就会……”我斥道：“你闭嘴！我跟沈剑的事，轮不到你说话！”沈剑收了寒号虫，微微欠身：“恩公，虽家父曾与恩公有过节，但我不敢忘记恩公的搭救，方才几条，沈剑极其乐意照办，只可惜……”
“行了你不必说！黄小雨已经告诉我了。你俩处境艰难，皇帝明里暗里都在搞你，你沈少主也没办法嘛！就只能将计就计，不是吗？换了是我也会这么做！”我其实在吹牛，换了是我，肯定没有人家这么会玩，我不肯让步，“方才几条，于情于理都不过分，但我知道你不肯，我看连内力你都不想还！罢了，那本来就是黄小雨娘家的东西，到了你那儿也是天道循环，内力我不要了，饶你三两！”
“恩公这般本事，不如悄悄留在府上，让沈剑奉为座上宾！也能成全恩公的几点要求，小雨跟你情同兄妹，眼看就要过年，也正好一家团圆！不知恩公意下如何？”
黄小雨也和道：“是啊，有智，你若不嫌弃，我们结拜为兄妹，也是缘分。”
我斜眼看她：“你觉得可能吗？他打不过我，就拉拢我，你还跟着起哄！不觉得丢脸吗？沈剑，你跟黄明柱那个面首一样，打不过就拿老婆顶！我看这城主府是没有出头之日了！”
黄小雨面色难堪，沈剑压抑怒气：“恩公！你我的恩怨，何必咒骂城主府？恩公不愿留下，沈剑也不勉强，但总该让我表达谢意，我这就派人，拿黄金千两给恩公做盘缠。”
我才不在乎那些钱！文某现在的武功，进宫偷皇后娘娘的首饰箱都不难，哪里看得上你那点脏钱？你他妈要给钱，不能避开点黄小雨？可是看着黄小雨也有用钱打发的意思，我更加寒心，从她的眼中，我努力地幻想，或许她对于让我背黑锅，并非那么心安理得……算了，城主府日子难，黄小雨也不容易，就当我再救这个冤家一次吧！
我冲沈剑摇摇头，蔑笑半声，正色道：“不必了，沈少主，我的罪名洗不清就洗不清吧！内力给你就给你吧！免死令更不必了，你自己的免死令都不见得有用！但是百鬼岭的人已经改邪归正，决意与世无争，在山里终老，请你把他们的家眷放回去，以后再也不要为难他们！这点你若答应，我以后再不来打扰，咱们恩怨两消，你若不答应，文某自会带些匪类，或者别的什么人，前来当面讨要！”
沈剑那货听的时候已经藏不住喜色，但是听我说完后，还是沉吟了一阵，仿佛割肉了一般，痛苦地答应了。真是占了便宜还卖乖！他点头道：“虽有悖国法，但也不是不可以，那些人本来也没做什么，我父亲将他们抓来，只是按律例行事，可惜后来父亲突然发病，没有来得及处置。恩公提醒了我，这些人眼下就在府上，你可以带走，一千两黄金做他们的安置，妥否？”
我点头默认，转脸对黄小雨说：“有个喜欢我的姑娘，还在蓬勃岛等着我，航路一开我就去了，此生不再回来！你，你有话跟我说吗？”我心下暗想，沈黄这对野鸳鸯、患难夫妻、枣树之合，我是不可能拆散了。就算能拆散，黄小雨又不爱我！既如此，我还纠缠什么，说句再见，永不再见就是了！
黄小雨愣了一下，看看神剑，对我说了句：“你好好的，祝福你们。”说完，再也不看我。沈剑在旁陪着微笑，貌似真诚，实则在说，文有智，你输了。
看他那样我就生气，简直气疯了，心里刹那间转了无数念头——杀？不杀？打他俩一顿？真的盗走城主印？再放一把火？还是……当着沈剑的面，把黄小雨那个了？！
最后，内心里起了犹如秋风般的一声叹息，把所有怨气都吹跑了，算了，黄小雨不爱我，做什么都不值得。
“好吧，谢谢……就这样吧，沈少主，请你派兵，把百鬼岭老小连人带钱护送回去，多谢。”我转身往门外走，心里像是有块石头落地了，又像是什么东西碎了一样，轻松又悲切，不堪回头，扔下一句，“黄小雨，你自己好好的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