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回到大公主家里,远远看见,大公主乔翠芬一身绿,在院子中央站着,正怒睁着母狼似的双眼,破口大骂几个护卫:“没出息的东西!那点金叶子,值当什么?有什么好抢的!”护卫们低着头,捂着半边脸,定是挨过耳光。
我二话不说,闪身过去朝他们另外半边脸一人揍了一巴掌,然后迅速飞上房顶。护卫们没看见是谁打的,双手捂脸,眼中满是惊恐。大公主毫无畏惧地跳脚大骂:“谁呢?!给我出来!我翡翠宫是你家后院么?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想打狗就打狗?给我出来!把人都叫出来,抓刺客!”
护卫们急忙去了。我飞身下来,躬身笑道:“哟哟,大姐姐你这脾气一到夜里就变大,天亮就变小,这是什么习性?哈哈!”
乔翠芬变怒为笑,啐道:“啊,是你这家伙!你再调皮一会儿,脑袋可就掉啦!”
“哟哟,大姐姐,就你那些手下?啧,咱们邻里邻居也有些日子了,我还不知道他们?姐姐你手下还有什么高高手?快叫出来,让我见识见识。”
“滚蛋,我堂堂大公主,没几个得力手下,哪儿敢住在这荒郊野岭?”
我笑道:“大姐夫呢?又不在家?”
“看你这问的,你啥时候见他在家过?!”乔翠芬白了我一眼(我心说我见过,你还伸手揍他来着),她关心道,“凶手人呢?”
“砸死了,派人明日早上跟我去挖尸体吧。”
大公主扁着嘴摇摇头,转过身:“跟我来,钟老板可能不行了,你来看一眼吧。”她边走边问追凶的细节,我如实说了。她听到破旧祠堂的时候,表现出了奇怪的神情,嘟囔着说,东山又没什么人家,哪儿来的祠堂?莫不是看错了?
我说我眼神好得很,那绝对曾是一间祠堂,只不过被我拍成稀巴烂了而已。乔翠芬撇撇嘴,不能认同。俩人谈不拢,约好天亮一起去看。此时,屁股后面传来护卫们的一阵喊叫,有番邦话,有中土话,叫嚷:“刺客在哪?别跑,我要杀死你!”我鄙夷地笑看着大公主,她回过脸喷着唾沫星子大骂:“都给我死回去!丢人现眼!”
走进一间点着蜡烛的客房,钟老板正侧趴在床上,脸朝着外,粗粗地喘气,肥硕的屁股随之起落,似醒似睡。照看着他的郎中对大公主摇了摇头,拱拱手走了。
“九禹叔,你觉得怎么样了?”大公主俯身询问钟老板,脸上充满了关切,把耳朵凑到他嘴边。大公主点着头,嘴里说着:“知道了,没事儿……你忍着点儿疼,樱子夫人还没来……”
钟老板继续喘粗气。大公主叫我过去,看一看钟老板脖子后面的伤。我端着烛台过去凑近看,发现他后脖梗子处,有一个小小的红点。听闻当日老陈一派覆灭,有红点在眼角。看样子,这就是那个凶手。
两个泰斗中暗器,似乎都跟我有关,这回真是说不过去了。
“这倒好,钟老板也受了暗算,樱子的嫌疑没了,我的嫌疑却来了!幸亏我杀了真凶,不然还真说不清了!”我对大公主说,“暗器呢?”
大公主皱着眉道:“没有暗器,我也觉得奇怪,但是确实没有发现暗器。”
我说:“那就刨开皮肉查一查,或许是暗器插得太深呢?找到暗器,就能……”
此时,闭着眼的钟老板喘着粗气打岔道:“我可……还没死呢……”
“我说的当然是钟老板你死了以后,”我说完又觉不合适,改口道,“钟老板,你没事儿,忍着点儿疼,樱子夫人来之前,你不会死。”
钟老板低哼一声,嘴角流出了一道血,眼看气息越来越弱,我过去翻开眼皮看了看,眼神涣散,如睡似醒。大公主掐了我一把,给了我一白眼让我滚开,微笑着安慰他道:“九禹叔,别听他胡说!你过几天就能好,我这儿一堆生意,可都还等你帮忙张罗呢!你还记得咱那一船稀缺货吧?利大的很!”钟老板努力喘气,眼睛睁开了一道细缝儿,把嘴角的血往回吸溜,分明舍不得死了。
大公主道:“文馆主,我当然不怀疑你的武功,但是,东山确实没有祠堂,山上除非岛主允许,不然任何人都不能上来盖房子,东山南麓有白眉武馆,西侧是我的翡翠宫,山顶是古桥的宅子,东面挨着太子的地方,谁会好好的在野地里盖个祠堂呢?”
我听了也觉得蹊跷,但看得真切,不容辩驳,便提议明日再论。俩人便又转过头去看钟老板的伤势。我问钟老板:“你懂不懂调养内息?钟老板!凝住神,缓住息,别呼哧呼哧的!”
钟老板气若游丝地吐出一句:“我他妈是……在生气……”
“是,被人暗算,当然生气了!但是老板,还是……”
“他妈的……”钟老板嘴角的血又流了下来,“我是被护卫们踩的……”
大公主赧然道:“唉!那些没出息,一听钟老板说,谁把他扶回房间,就赏金叶一枚,立刻都过去扶人,结果争抢拉扯,把钟老板腰间的钱袋子弄破了,金叶子散了一地,护卫们把人往地上一撂,抢钱去了,唉,钟老板英雄一世,哪能料到竟然是被护卫们踩死的!”
钟老板喘着粗气,猛然喷了口血,睁开眼:“公主……我还没死呢……”
“不着急啊,等樱子夫人来,”大公主已经不把他当做泰斗一样看待了,好像只当是个街头捡来的死老头,“有啥话,留点力气,跟她说,别着急!”
“我没……着急……,就是后脖子……定住了,冰凉冰……凉的,给我……拔出来……吧,实在冷……的厉害……”钟老板冒着汗,说冷。
大公主道:“好好好,拔出来拔出来!”说罢,过去假装用力,咬着牙“咿呀”地拔暗器,仿佛钟老板后脖子上不是有一根不存在的针,而是有一颗萝卜。我看得目瞪口呆的,大公主挤着眼,让我根钟老板说话。我说:“老钟啊,你有啥心愿没……”大公主踢了我一脚。
钟老板嘴角带血,闭眼喘气,笑了:“有……”
“别说出来,等一会儿再说!”我躲开大公主的脚,跟钟老板聊点别的,“刚才,我给你报了仇了!钟老板,那个凶手已经让我打死了,樱子夫人不用受怀疑了,说起来,她上哪儿去了?怎么让你一个人到这儿来?我听说你们夫妻可是一向出双入对啊。”
大公主的萝卜还没拔出去,龇牙道:“樱子去看老陈的尸首了,你别扯没用的,赶快跟九禹叔聊点发财的事儿,你不是最爱挣钱了吗?聊点你俩都感兴趣的!”
我于是绘声绘色地讲了一通我卖内力换钱的事儿,讲了一半儿,突然想起那些富商徒弟们背后的靠山,正是眼前大喘粗气的钟老板,娘也,尴尬。钟老板微微睁开眼道:“文馆主……你比我强……自打你教了他们武功,我……就管不住了……,暗器,拔出来……没?”
大公主从头上拔下一根银簪子递给我,示意拿给他看。我接过去掰掉累赘,只剩银针头,给钟老板看。他竭力看了一眼,突然又喷了一口血:“是银针!怎么,真的……是樱子?!”
这是什么猪脑子!我心里一阵愤慨,这么个棒槌,竟然做成了大富商,我文有智这么聪明的人呢,竟然当不成!大公主噗嗤笑了:“哎呀!九禹叔,你也太那啥了!当然不是樱子啦!她的针,哪里是这样的?哎呀,我就跟你说实话吧,你脖子上根本没有暗器!那是我头上的银簪子,你应该认得啊,还是你送给我的!”
钟老板惊讶地睁大眼,突然抖擞精神,忍痛皱眉爬了起来,怒道:“你把它掰断了?!”我给吓了一跳,还以为这人回光返照,心智迷失了,恐其有害,我下意识地闪身出了房门,护住周身,以免钟老板的金镖追出来。当然,这只是我自己太多疑了,屁股后面什么也没跟出来,只尾随了大公主的一句嗤笑:“哈哈,看把那小子吓的!”
这么一搞我都没脸立刻回去了,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正徘徊间,看见樱子大娘走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