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这么晚了,林以南当然是不会回学校的。
她在路上随手拦了辆出租车,“师傅,去黑森林酒吧。”
黑森林是她一小姐妹张斯予开的,张家几乎垄断了整个C城的娱乐产业。于是,当张姐流露出自己无心在教室读书的意愿时,张爸果断让她滚回家继承产业。
也不知道是不是遗传基因好,短短几年的时间。张姐不仅把老父亲丢给她的几个小网吧搞得有模有样,还背着她爸开了个酒吧。于是,黑森林就成了她们几个小伙伴的集聚地。
上车没一会儿,林以南就感觉身上有点痒。拉开衣袖一看,手臂上果然起了大片大片的红斑,看不见的地方也不知道长了多少。她自嘲的笑了笑,拿出手机发了个消息。
刚进酒吧,一个只穿着黑色吊带背心和热裤的女人大步向她走来,一把扯过她的手去,拉开她的衣袖,林以南险些被她一头海王红的渣女大波浪闪瞎双眼。
“林以南,你不想活了,可不可以找个其他方法?”还没等她缓过神来,张斯予就用她那张红唇对着林以南大吼。
“姐妹,你可不可以淡定一点,只是吃了一点鱼肉,死不掉。客人都看过来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对我有什么想法呢。”林以南笑得一脸讨好,但她知道张斯予叫她大名只会在生气极了得时候。
张姐压根就不想听她这些废话,一看她还能笑得出来,气得立马甩开她的手踩着细高跟大步向里间走去了。
她只能跟了进去。她进去的时候包厢里已经有人等着了,赵乐晗穿了条小碎花裙子乖乖的端坐在沙发上,旁边一个染着一头绿毛,身上穿着非主流皮夹克的大小伙子正半趴在酒桌上和赵乐晗说着什么,把赵乐晗逗得小脸红红的,一双水灵灵得大眼也不敢看他。
林以南走过去对着那撅着的屁股就是一脚。
“强子,怎么说,对我这小媳妇儿有意思?”林以南冷笑的看着被她一脚踹到边上的绿毛。
绿毛顺势瘫坐在地上,假意揉着半边屁股说道:“哟,南哥您来了。这您可就误会我了,对谁下手,咱也不敢动您的人呐,我这不是给您拿药来的时候,看妹妹一个人在这里,怕她孤单就陪她聊聊天嘛。我可什么都没做,不行你问她。”
“行了,我的药呢?”林以南看赵乐晗只是红了脸,也就没听绿毛的废话,顺势坐到了李乐晗旁边,又没忍住揉了揉那颗低着的小脑袋。
绿毛站起身来,从桌子上递了一盒药递给她,她看也没看,接过来就打开随意掰了两颗胶囊,扫了一眼桌面后抬手就把张斯予手边的酒杯端了过来。
张斯予眼疾手快的把她的爪子拍开,张口就骂:“林以南,你有病啊?你......”她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又悻悻止住了话题。
林以南自然听出了张姐的欲言又止,只是淡淡一笑。
她抬起酒杯,半开玩笑半分真的说了句:“是啊,有病。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说完,就把酒杯凑近嘴边,张姐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但也没再继续阻拦。
橙黄透亮的液体快要接触到干涸的唇边时,她的衣袖被一双白嫩嫩的小手拉住了。赵乐晗把手边的白水递了过来:“以南姐姐,生病就不要喝酒了。”
林以南手上动作一僵,还以为她发现了什么,但转瞬一想她的病也就两三个人知道,又觉得她不可能会知道,才放下收中的酒。
接过那杯白水,她又流氓附体顺手摸了眼前那双白嫩嫩的小手一把,咧嘴一笑:“好啊,宝贝儿让我不喝酒我就不喝。”这番话把林乐晗脸上好不容易消下去的红色又烧了回来。
“嗤,德行。”张斯予听了冷笑一声,把手里把玩了一会儿的烟给燃了。
“诶,你能不能把你烟掐了,呛到我宝贝儿怎么办?”
“就你会装,你不抽?”说罢,顺手把手边的一盒南京丢了过去。
林以南抬手接了,征求意见般看了眼李乐晗,看她点了点头,林以南才放心打开烟盒。
掏出打火机时,又听见身旁一道小小的声音说道:“少抽点。”
林以南一听说了句:“没问题。”就挤到张姐躺的红皮沙发上了。
三人待了没一会儿,觉着无聊,就把强子喊了回来,匹配了几把吃鸡。
连着吃到几把鸡后,强子一脸懵了的表情崇拜的看着林以南,“厉害呀,我南哥,求带!”
林以南也没和他客气,一个“滚”字就把他打发了,然后干净利落的退出了游戏,关了手机。站起身来,对他们说:“太晚了,我要把乐晗送回去了。”
赵家和李家都在泰中花园,泰中花园是C城有名的富人住宅区,整个住宅区内坐落着不少景色各异的小花园,两家的距离也就隔了一个小花园。
把李乐晗送到李家别墅门口的时候,林以南突然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李乐棋回来没?”
李乐晗听到这话愣了愣,抬头看了看四周后,凑到她的耳边,“我哥已经很久没回家了,我也联系不到他。爸说他敢回来就把他腿打断。”
“嘁,真有出息,还能跟个男的跑了。”林以南用脚尖把地上的野草踩了个稀巴烂,然后看着面前低着头的李乐晗又忍不住揉了把她的脑袋。
“行了,你哥要是回来了,你就和我说,我不会让李叔把他腿给打断的。你就放放心心的在家等着他回来吧。”
李乐晗顶着被揉了乱糟糟的头发,眼眶发红,像是马上就要哭出来一样,她用她那软软的语气说道:“谢谢,以南姐姐。”
林以南看她那副软软的样子,简直快要被她萌疯了。为了不再对小可爱下毒手。她只能双手轻轻扳过小可爱的肩膀,然后用手轻轻一推,把她推到自家门口。
“回去吧,要哭就等你哥回来一并哭给他看,看他还敢不敢随便离家出走了。”然后自己一人目送李乐晗走回李家。
殊不知,转过身后的李乐晗眼里一点泪水都没有,嘴角还隐隐有上扬的趋势,“呵,那恶心人的家伙儿不回来最好。”
李乐棋比林以南大了几岁,林以南被送来赵家的时候,没有人带她玩,只有李乐棋愿意带着她偷偷溜出去玩。虽然经常半路被赵父捉回去写字,但至少也还是他的出现在她残缺的童年中被称之为美好的回忆。
姐姐姓赵,她姓林,被送到赵家的时候她才两岁半。
被送走也只是因为她的妈妈肚子里又怀了一个弟弟。林以南在赵家呆了五年才因为上学的户口问题被接回了家。赵家家风甚严,赵父身上始终带着上位者的威严,他固有的思想觉得女孩子就应该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于是,林以南写字从抓毛笔开始,接着就是钢琴、国画、芭蕾。林以南不像姐姐天赋好,学什么都一点就通,她喜欢画画,所以只有国画这项技能还看得过去。而三姨赵秋虹又奉行外公那一套“不打不成器”的理论,林以南小时候没少挨过打骂,又经常因为老师布置的作业不能按时完成而被饿肚子。
这种惨状延续到被送回家前。自己家里什么都好,不用学那么多东西,不会挨打受饿,但因为家里有一个弟弟,所以她经常会被‘忘记了’。
这样的日子没持续多久,她又被接回了赵家。因为姐姐偏离了‘轨道’,当了一名普普通通的音乐老师。这让赵父突然想起原来家里好像有一个“小女儿”,于是她又被接回了赵家,送进了一个又一个被安排好的学校,走上了赵家为她安排好的‘轨道’。
她活了小半辈子,也没能清楚她到底是赵家二小姐“赵以南”还是这个“提线木偶”般的林以南。
林以南低下头,咧开嘴角笑了笑。随手从兜里摸出了烟,背着风点燃,又抬头看着赵家的方向,那个地方,活像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林以南手里的烟,盛着凉凉的夜风,吸了几口就没了。她盯着茫茫深夜里的一点猩红,想也没想就狠狠的往自己的左手手腕处摁了下去,伴随着皮肉被灼烧的声音是她舒展开来的眉头,痛却带着一丝愉悦与解脱,能让她暂时保持清醒。
林以南又在外面逛了一会儿,估摸着赵家的人都睡得差不多了,才慢慢的走向赵家。
澎时刚从24小时营业的药店里回来,手里的袋子里还放着一盒氯雷他定。
他看到林以南的时候,林以南在对着自己下‘狠手’,他整个人都懵了,时隔多年,他也没有想过自己心里那个粉雕玉琢的瓷娃娃会是这个样子的。还没来赵家之前,他就听自己爸妈夸她多才多艺,尤其擅长丹青,又聪慧礼貌,还让自己多学习。这要学什么?学抽烟、自残?这要讲出去估计都没人会信。
他抿了抿嘴唇,心里开始疯狂脑补她这些年寄人篱下的种种“惨状”。看了看手里的药,觉得可能还不够,又转身折返回了药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