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哭什么哭,你还有脸哭?我当是什么大事呢?原来你是为了一只虫子惹你弟弟!怎么,你弟弟还不如一只害虫重要吗?”女人一边呵斥一边抽打着呜咽的女孩,旁边有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嘴里发出委屈哭嚎的声音脸上却偷偷笑着。
楚潇潇被打得几乎换不上气儿了,却仍然固执地叫着:“我没有惹他,我只不过是不让他踩死那只青虫而已!”
这个正在哭叫的小姑娘个头较矮、身形单薄,看起来只有六七岁的样子,像是那个小男孩的妹妹,然而事实上她比旁边那个小男孩还大两岁,今年已经十岁了。营养不良使她在绝大多数女孩都比同龄男生更高更壮的年纪比她的弟弟还要矮一些。
女人打累了,但气还没消,便一把将楚潇潇拎出门外然后使劲关上了门:“滚吧,不要再回来!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大,你居然因为一只青虫惹你弟弟哭?滚吧,去和那只虫子过日子!”
楚潇潇没有拍打房门让妈妈放自己进去,而是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跑了,直到确定妈妈不会再轻易找到她继续打才停了下来。
她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游荡,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哪里。大人们都说孩子无忧无虑,可哪里晓得孩子们也有属于他们自己的忧愁呢?
楚潇潇回想着今天的事情,想到自从记事以来她似乎总是这样莫名其妙地挨打挨骂,这个家是弟弟的家也像妈妈的家,却唯独不像她的家。
假如家里有一个鸡蛋,那一个鸡蛋一定是属于弟弟的,有两个鸡蛋,那一定是弟弟一个妈妈一个,有三个鸡蛋的时候才有可能轮得到她楚潇潇。
这个家里只有爸爸对她好,从来不打她也不骂她。就算她偶尔考差了,他也不会像妈妈那样对她,而是温柔地摸摸她的头说:“女孩子嘛,长大后迟早都是要嫁人的,学那么多有什么用?”。
她和弟弟一起去找爸爸要零花钱,爸爸会很大方地给她几块钱,却很凶地赶走她弟弟,对弟弟说“男娃娃家,要什么钱?一家之主要存得住钱!”。
她和弟弟同时看上一个玩具,爸爸会给她买,但绝不会给弟弟买,因为“男子汉不需要这些”。
爸爸从不打她,却常常打弟弟,因为弟弟“将来继承这个家,要好好教育”……
总而言之,点点滴滴,都让她觉得爸爸爱她。虽然过几年她就会发现,不论是妈妈不打弟弟,还是爸爸打弟弟,其实都是他们更爱弟弟的表现,但至少现在她能从爸爸那里得到些许“爱”的安慰。
她想爸爸了,她很想爸爸,可是爸爸一年才回家一两次,据妈妈说是在外面打工。
爸爸大方慷慨,如果她向爸爸要一块钱,那爸爸一定会给她三五块钱。
爸爸也不像妈妈那样什么都管,更不会像妈妈一样弟弟一哭就来打她,正好相反,弟弟一哭他会反手就给弟弟一巴掌,然后大声呵斥“男娃娃家眼泪汪汪的像什么样子?”。
虽然爸爸酗酒赌博打妈妈,可他对女儿一直都是温柔的,有他在楚潇潇多多少少会受点关照。他在的时候,假如有一个鸡蛋那一定是楚潇潇的,因为弟弟是“男子汉不吃这些也没关系”。
天色渐渐暗了,天气也有些冷了,妈妈的气估计也消得差不多了,况且她的作业还剩下那么多没写……虽然很不想回家,但无论如何她现在都得回去了。
潇潇今年五年级了,市一中初中部每年都会通过考试招收一些五升六新生组成实验班,实验班实行寄宿制封闭式军事化管理,除法定节假日以外是不允许学生回家的。
楚潇潇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她想参加这次选拔,但她一直在为此而暗暗努力着。
潇潇其实并不向往所谓“重点中学”、“实验班”、“好学生”的名头,她只是想尽快离开这个家。许多同龄人所恐惧的离家寄宿,却是楚潇潇所求之不得的。
敲开家门,楚潇潇忍着弟弟的冷嘲热讽径直走进了自己的房间,她万万没有想到她今天所救下的一只青虫会成为她整个童年和少年时代的梦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