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想踏入正当行业未果的吴文化,在气恼、饥饿、理想与现实的三重打击之下,终于踏上了一条不归路。
饥肠辘辘的吴文化,一路尾随那手持冰糖葫芦,却不急于品尝,更像是在引诱前者犯罪的小孩子身后,终于在一条偏僻的小巷当中找到机会。
人高马大的吴文化,堵住小巷入口,拍了拍那全然未知危险到来的小孩子:“喂,老子没钱了,给点钱花花!”
等错愕不已的小孩子转过身体,吴文化这才看清,被他勒索钱财的小孩子,头发发黄卷曲,因为营养不良而这个人显得极不谐调,身材瘦小单薄,而那颗圆滚滚的脑袋却显得格外巨大。
也许就连吴文化自己都没想到,眼前这个被他第一次勒索钱财的孩子,就是日后牵扯半月之多的豆芽菜。
豆芽菜转过身体,看向眼前凶神恶煞的吴文化,手中死死攥着那根晶莹剔透泛着诱人光泽的冰糖葫芦,低着头一言不发。
快要被饥饿冲昏理智的吴文化,看着眼前那串散发着山楂香气的冰糖葫芦垂涎欲滴,正当他伸手要去夺过那串冰糖葫芦的时候,一言不发的豆芽菜突然将其藏在身后,并且坚定的摇了摇头。
“你是瞎子吗,看不到我是一个地痞流氓?”第一次勒索打劫的吴文化,不知是饥饿还是心中忐忑不安,导致他连说话都有些颤抖:“快点把冰糖葫给我,不然我要你好看!”
说到这里吴文化颇为感慨的说道:“可豆芽菜就像是一头蔫犟驴似的,把那串冰糖葫芦往身后一藏,仍凭我好话说尽,就是不肯给我!”
“这不,我又看到他脖子上的那串平安符,是祥徽元年的新制的一批小贝币。”说道这里吴文化颇有些不好意思:“我就想了,既然这小子脾气古怪,冰糖葫芦不肯给我那也是情有可原。”
“可是贼不走空这个道理我懂啊,更何况我还是要比那入室盗窃的贼娃子,更要高上一级的地痞流氓呢!”
申公豹拍了拍额头无奈道:“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你是怎么做到的?”
吴文化终于扒拉完碗中米饭,又抬起酒杯遥敬申公豹一记,喝完杯中酒水,涨红着一张脸继续说道:“这时我又看到这小子戴在脖子上的那串平安符,是当今王上登基之后,新铸的一批小贝币没错,虽然磨损严重,可还是能够使用,既然冰糖葫芦不给我,那这枚小贝币我总能拿走吧?”
“这就叫做开门红,你总不能叫我第一天当地痞流氓就空手而归,对吧!”吴文化嘟囔一声:“这就是江湖道义啊!”
正当吴文化伸手去拿那串平安符的时候,眼前瘦弱的豆芽菜不知道哪里生出来的勇气,张开嘴巴一口就咬到吴文化食指和中指上边。
而毫无防备的吴文化当下只觉一股钻心的疼痛自手指传递到大脑,继而只觉世界仿佛在此刻停滞一般,最后眼前发黑不止。
对此吴文化心有余悸的回忆道:“要不是这小子一根门牙脱落,说不定那天早上就被属狗的这小子给咬断了!”
“等我眼睛恢复视线,模模糊糊就看到这小子跑出巷子口!”吴文化低下头喃喃低语道:“可我实在是太饿了,本想着追出去,可没想到身子骨一软直接摔了个狗啃泥。”
吴文化举起酒杯:“大哥再给一杯吧!”
申公豹替其斟满酒水,吴文化鼻子抽了抽:“大哥,除了我妈之外,您是第一个看得起我的人!”
“说正事!”
“至于后来的事情,你也知道,我在北市转悠的时候,居然发现当天那小子居然就是含章私塾的学生。”
“新仇旧恨攒在一起,我当时就在想,在他身上丢下的面子,我吴文化就要从他身上再一件一件捡起来。”吴文化说话声音越来越小:“这不后来大哥你来了嘛!”
吴文化的回忆结束,轮到豆芽菜开始诉说。
“我父亲是一名泥瓦匠,半年前在给别人修房的时候,榫卯脱落柱子倒了下来,压断了他的一条腿,郎中说父亲的伤病哪怕治好也难免变成一个瘸子,日后做不了重体力劳动的工作。”
“从那以后行动不便卧病在床的父亲,脾气便开始变得越发暴躁易怒。”
“就在那天早上,父母因为家中一点琐碎小事开始吵架,在母亲出门替人浆洗缝补衣裳挣钱的时候,父亲却把怒火撒在了我的头上。”
根据豆芽菜的回忆,因受不了内心焦躁悔恨的父亲,对自己的呵斥咒骂,在母亲出门不久之后,自己也悄悄溜出了家门。
豆芽菜漫无目的的游荡,可心中却突然想起自己父亲在以前,总会在自己生闷气不吃饭的时候,为他买上一串冰糖葫芦哄自己开心。
于是天真烂漫的孩子,打算用自己一个月的零花钱——一枚小贝币,为自己父亲买上一串冰糖葫芦。
劝他以后不要再发那么大的脾气,毕竟气大伤身嘛。
而自己从此往后一定会好好吃饭,等自己再长高一些,就从二老身上接过家庭重担,要相信未来的生活一定会很美好。
买了一串冰糖葫芦的豆芽菜,这才发现自己在漫无目的的游荡之中,居然来到了不易区这片寸金寸土的地方。
富硕繁华的福禄巷、止步街迷住了孩子的视线,在这富人云集的地方流连忘返,整洁的街道,气派的宅院,光鲜的衣着,一切在豆芽菜的眼中是那么高不可攀遥不可及。
就在豆芽菜憧憬以后美好生活,并为此下定决信好好读书改变现况的时候,却被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吴文化,给悄悄盯住尾随其后。
在摆脱吴文化的勒索之后,豆芽菜却差点撞到了一位身着黑袍行动不便的道人身上。
那黑袍道人明显看起来神色不悦,对于自己冲撞极为不满,于是道人恶狠狠的朝豆芽菜说了一句话:“小兔崽子,还不把路给道爷让开?”
说道这里豆芽菜拍了拍脑袋,似乎是在努力回想些什么似的:“我当时突然只感觉大脑当中一片空白,等到我清醒过来的时候,那位黑袍道人已经······”
说道最主要的地方,申公豹放下酒杯静等下文,就听豆芽菜继续说道:“我只看到,我脚底下一团黑色火焰燃烧!”
“黑色火焰!”申公豹心中一惊,突然想起在那商容人体小宇宙当中,马怨自瞳孔当中迸发出来的那一团黑色业火,其特性古怪,攻击方式匪夷所思,令人映像极为深刻!
“我当时就在想,这世上哪里又有漆黑一片,毫无温度可言的这种颜色的火焰呢?”
豆芽菜想起当初噩梦,面露惊恐之意:“于是我蹲下身子想要看个真切,却没想到我看到那先前还朝我呵斥不已的黑袍道人,现在浑身上下,已经被那黑色火焰焚烧到四肢干枯痉挛,淡黄色的油脂从指缝,下巴上边流了一地,而那一簇簇森白的骨灰,就从那些黑色的火焰当中簌簌落下!”
“那你认不认得那位黑袍道人是谁!”
哪知豆芽菜还真的点点头道:“当然认得啊!”
“当初我爹小腿受伤之后,我妈不光去药店抓药看病,之前还有听街坊邻居大姑大妈的介绍,带着我去向黑袍道人求取治病符箓。”
“而那黑袍道人也说只要将花大价钱买下他亲手画的那道灵符,回到家烧化之后,再用清水冲服灰烬喝进肚中,包管我爹能伤势痊愈健步如飞。”
“可惜,我妈为了求取灵符钱花了不少,但是我爹的病情却并不见起色。事后我妈找他理论,可那黑袍道人却说是我妈求符治病的心意不够虔诚,反倒是白白浪费了他绘制符箓耗费的炁气,说什么也不肯退钱。”
“那他是?”商邑姜停住手中的针线活,问向豆芽菜。
“玄天命馆的三等供奉清虚仙长,他这个道号我是记得清清楚楚!”
“啊!”商邑姜听得入神,一时间没能看住针脚,教那缝衣针戳破了手指。
申公豹见状埋怨一句:“你个小笨蛋,也不注意着点!”
嘴上埋怨归埋怨,可说着就将商邑姜手指含在嘴里,含糊不清的问道:“现在还疼不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