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这屋内骤然刮起一股诡异的阴风,四角昏黄的油灯,在风势之中左摇又晃,温暖的橘黄色火苗在申公豹的视线当中黯然一灭,四周顿时陷入黑暗当中。
龙涎香的火星徐徐散发着热量,泛着余温的香灰轻飘飘跌落下来,还未掉进香炉之中,就被那骤然刮起的阴风彻底绞碎。
只听腾的一声轻响,油灯重新亮了起来,可是寝室之中却笼罩上了一层怪异的绿色,只见那黄豆大小的绿色火苗闪烁不停,而在那阴暗的边界,令人恐惧的床底,一切你平时根本不会在意的角落,悄然浮现一个个黑影,映在墙壁上边痉挛身体,像是旷野的荒坟之中生出来的枯草,在阴风之中歇斯底里的上蹿下跳。
申公豹闭上眼睛,只觉从老爷子体内散发出来的寒意凝结成冰,顺着脚背缓缓将自己包裹,而从水面倒影当中取出来的那点朱砂印记,此刻像一滴鲜血般。
匍匐在地上的黑影缓缓站起身来,将申公豹围堵在中间,痉挛的手指点在地毯上边,又迅速向申公豹摸索而去,将至身边,又有些神经质的往后缩去,来回试探几下,突然那绿色火苗在空中一滞,像是双无情的眼睛居高而下俯视面前这个陌生的年轻人。
干枯的手指终于点在申公豹身上,阴风之中那一双双眼眸随即炸裂开来。朱砂印记从眉心当中缓缓流了下来,落到地面猩红的水珠向四面溅射而去,整个世界瞬间陷入一片血红之中。
再睁眼时,发现自己身处在一条幽静潮湿的狭窄小巷,迷雾从缝隙之中悄然升起,墙壁上的水珠滴答响个不停,小巷尽头光影斑杂彼此交接,似有似无的冷风从四面八方出伏过来。
墙壁两侧黑色焰火冷漠的在燃烧,腐烂的青苔蜷缩干枯,烧焦的部分发出令人作呕的气味,申公豹的影子映衬在两侧的墙壁之上,细长干枯的四肢,莫名的抖动不停不断伸缩变化,唯有鼻翼间的呼吸,在轻轻响起。
申公豹看向小巷尽头,里边隐约传来物体碰撞和闲言碎语的低喃声,一闪而逝又在不一会儿突然传来,让人有些惴惴不安。
向前行出几步,脚下光滑湿润的石板一反常态的让人感觉有些柔软,踩在上面似乎还有些弹性。
似乎有所觉察,申公豹回过头来看向先前站立过的地方,落在地上的水珠渗进石板的纹路当中,一切与刚才没有两样。
刚刚回过头,只觉脖后一股凉风吹来轻柔阴冷,似是一把无骨的手掌,在轻轻抚后背,瞬间根根寒毛竖起。
壮着胆子又向前迈出几步,突然两条无形的胳膊拢在胸前,后背感觉似乎有一具身体靠在后背,正在轻轻摩擦,此刻正贴在耳边吐着香风,轻笑不止。
眼角余光看向两侧墙壁,赫然发现映在墙壁上的影子,不知何时居然多出一个!
申公豹皮肤瞬间绷紧,站在原地,只觉那柔弱无骨的胳膊从胸口逐渐移向下巴,再从下巴拂过面颊,指尖轻点颧骨,泛着些许凉意,最后停在了太阳穴的位置上边。
墙壁上的影子,两臂逐渐伸展开来,五指痉挛根根指甲划过皮肤,对准申公豹的太阳穴猛刺而去。
申公豹肩头一震,瞬间打乱影子去势,看准影子轮廓,两手抓住影子的手腕,手肘直接摔向面前。
可就在影子过肩的一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仅余握在手中的一缕枯黄的长发。
四周寂寥一片,只是那原本还在脚底的浓郁雾气,已经蔓延到申公豹的膝盖位置,而在这雾气当中像是有什么东西存在,它们爬过柔软的青石小巷,压过申公豹的脚背,冰凉一片,一直朝深处爬去,窸窸窣窣声势浩大。
雾气越发粘稠,伸手掬起一捧白雾,那乳白色的雾气没有立即消散,而是凝在掌心化作一张张面庞,或狰狞、或恐怖,一闪而逝。
迈步间,那两侧的墙壁似乎没有什么变化,给人一种自己从未移动过的错觉,散乱的光影当中,高耸古怪的墙壁,就像是崇侯虎身上不经意间晃动满身的的肥肉,带起夸张的波动。
晦暗之处,申公豹看向那似乎永远到达不了的小巷深处,似乎在这不知不觉间,两道墙体似乎朝里缩紧几分,脚底柔软的青石小径,似乎向上抬高些许,又或者这一切都是错觉。
雾气之中一扇扇房门随之显现,木门之上的朱红色油漆掉落大半,更有甚者木门上边都破开几个大洞,里边黑漆漆一片,刺骨的阴气正从里边汹涌而出。
偶尔几道房门之内尚有光线,窗口用那发黄的纸张裱糊起来,居然怎么戳都戳不透。
申公豹侧耳倾听,却发现里边并无动静,伸出手来在这房门上边轻叩几下,也是不见任何回应,与那早已熄灭灯光的房屋并无两样。
正欲离开之时,却突然听到房门之后传来一阵低沉的呼吸之声,莫非这里边居然还有人?
作死不断的申公豹,直接贴在房门上边仔仔细细听向门后动静,就在此时,只听屋内一股恶风袭来,下意识便要转身避开,哪知一条干枯的胳膊直接撞碎房门,一把攥住衣领,怪力拉扯申公豹毫无反抗的能力,只听啪的一声响动,整个让像是张年画般,贴在门上。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被贴在房门上边的申公豹,勉强扭过脑袋,只听又是一身巨响,另一条胳膊也撞碎房门,借着昏暗的光线看去,这条胳膊黑白两色的绒毛相间,皮肤黏在骨头上边,漆黑的指甲泛着寒光刮在房门上边抠出道道白纹,摸索着就向申公豹俊俏的脸蛋上摸来。
“我现在终于知道为啥有些房门它是破的了!”急了眼的申公豹右手掐了一道五雷诀,一掌拍在木门上边,好似隔山打牛,直接将门内的怪物拍飞出去。
炁气运转在木门上边掀起层层涟漪,瞬间像是捅了马蜂窝一般,所有存活的怪物都被惊醒,如同那满村的恶狗一般,此起彼伏遥遥呼应,用那身体撞击房门,年久失修的房门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四周的碎石尘土飘落下来,似乎这房门随时都有可能被撞破。
那被拍飞的怪物,手中攥着申公豹一缕衣衫,浑身上下冒着电光,发出令人作呕的尸臭,撞在墙壁上边。心有不甘一个翻滚又朝申公豹方向袭来,发黄的裱纸显现出一尊巨大的身影,发出凄惨咆哮,不似人类腔调,两条干枯的手臂顺着木门裂缝伸出。
申公豹迅速向后退去。
那怪物没有抓到申公豹,没有作罢,胸腔中的喘气声,像是一个破旧的吹风机,呼哧呼哧大口喘气,懊恼之下,似乎想要看清胆敢调戏自己的人到底是何方神圣,一把拍在那黄纸上边,漆黑的指甲扣在窗户上边,发出阵阵刺骨的声音。
就在此时,一阵细微的声响自小巷之中传来,墙壁两侧的怪物瞬间收声。
四周鸦雀无声又恢复先前死一样的沉寂。
漆黑的小巷上空,一颗偌大的星辰凝聚五官,缓缓向申公豹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