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于朝歌城西北方位,某处不起眼的破落宅院,一左一右两扇木门被重新刷上油漆,竟然是极不讨喜的黑色。
正午时分,天空瓦蓝一片,而这所宅院却大门紧闭,顺着当中缝隙朝内看去,就会发现那略显狭窄的院落早已尘土斑杂,已无人居住。
趴在门口观望半晌的房东,转过身来挠挠头嘀咕一声:“不对啊,我明明记得那两个头戴斗笠的家伙向我付了半年的房租,然后住了进去啊!”
伸手一推房门,又迅速收了回来,低头一看,最先碰到房门的中指与无名指冒出两颗鲜红的血珠:“这刷了油漆的门怎么会有木刺?”
将手指含在嘴中,止住伤势的房东摇了摇头:“管他呢,只要我收到房租就行!”随即转身离去。
而一直盘旋在他脚下的旋风也随之消散开来。
入得门中,两侧耳房已破败不堪,唯有居中正厅被简单修葺过。
直奔正厅而去,入眼只觉房内漆黑一片,偶有几阴风掠过,似有人在耳边低声嚎叫,继而屋内有灯光闪烁却是令人毛骨悚然的黑色。
借着灯光看去,屋内有一男一女,男的岁数约莫而立之年,身形佝偻披着一件偌大的黑色长袍,右胸绣着一个巴掌大小的白色莲花。
面前设有一矮桌,上边有一方细节考究规整严格的沙盘,若是有商府家丁在此仔细端详一番,定会发现这座沙盘微缩的正是商容府邸。
男人视线游走,最终定格在沙盘“金蟾汲水,锦鲤纳财”的风水局位置,而在此位置上边架有一座不过手掌大小,但却造型独特的方形油灯。
油灯古朴诡异,最下方的灯座分为上中下三层,中间凹槽镌刻祥云花纹用以分割,而在那每一层的灯座上边都阴雕着幅幅模糊图案和繁复纹路。
灯身通体漆黑,造型却是一朵九瓣莲花状,片片花瓣上边都立着一炷黄豆大小的黑色火苗,火苗无风自动,以众星捧月之势围拱正中央一尊不过拇指大小,青面獠牙的黑色恶鬼造像。
恶鬼双目闭合,额头上边用尖刀刻出一个一个古怪印记,垂在肩头的两扇耳朵尤为庞大,最让人心生不安的地方在于,那恶鬼居然全无下巴可言,自腔子里边伸出来的舌头粘在胸前,四肢纤细缚有锁链,周身沐浴黑色业火,形在人间身在炼狱。
佝偻着腰身的男人转过身来,看着坐在长椅上边的女子,一说话嗓音沙哑低沉犹如夜枭嘶嚎,从袖中取出一颗鸽卵大小的金色明珠:“知道这是什么吗?”
那女子不过十七八岁的模样,身着一件纯白色的修身碎花长裙,勾勒出那一双长腿轮廓摄人心魄,此刻听闻男人询问睁开眼皮,一双圆润的眼眸之中竟生蓝色竖瞳,更添几分神秘色彩:“和我有关系吗?”
男人捻着明珠,对着黑色的火光看去,只见在明珠之中赫然盘坐一人,模样却是已经连灰都找不到的清虚仙长。
男人似乎对身边女子的孤僻性格早就了如指掌,桀桀笑上几声格外阴森,看着手中的明珠,眼底生出一副强烈的贪婪神色:“这可是大补之物啊!”
言毕,将那明珠放进嘴巴,却突兀从下巴位置掉了出来。
男人耐心极好,又从地上捡起沾满灰尘的明珠,再次放进嘴巴,却又从下巴掉了出来。
“我要出去透透风!”女子冷冷的说道。
“这么好的东西,怎么能轻易浪费?”男人反问一声。
说完猛然张开大嘴两颗尖锐犬齿朝外蹦了出来,脸部皮肤迅速干枯苍白犹如死人一般,深陷得双颊满是黑色毒斑,不断挤压得眼窝深陷仅余两个黑色窟窿,而头顶上边黑色长发迅速花白纷纷掉落,仅剩下的几簇头发,就像秋季的杂草一般格外荒凉。
突兀从腔子里边生出几尺长的舌头一卷明珠吞进腹中,原来,他也没有下巴!
“嗯!”男人心满意足的闭上眼睛,似是在回味明珠:“虽然清虚这个废物才刚刚结出明珠不久,但这滋味却胜在清淡可口!”
见自己三番四次所说之话都被男人忽略,这根本就没有将自己放在眼中,顿时勃然大怒,一声狂啸如同惊雷在耳边炸响:“我说了,我要出去透透风!”
女子自眼睑生出些许亮白色的鳞片,一股漠视众生的高冷气质自浑身蔓延而出,打量男人如同俯视地上一颗最不显眼的尘埃般,而那一双蓝色的竖瞳之中更是涌出熊熊烈火。
一时间整座院落都细微震颤开来,而偌大的正厅之内,足足成人粗细的房梁都在吱呀作响,簌簌尘土不断落下,好似发生了一场地震!
正厅之内光影斑杂,闪烁的黑色灯光照在男人脸上更显恐怖,一指这空荡荡的房间,心平气和的说道:“你看,他们多喜欢你呀!”
随着光影闪烁明暗交接之际,就看这偌大的正厅当中,似有无数孤魂野鬼拥堵其中,被困在这间房屋之内的鬼魅嘶嚎怒吼,袭向二人却被一阵涟漪弹开又撞向四面墙壁,而那墙壁上边挂着一道黑色幡布,每有鬼魂靠近想要逃脱,幡布铭文便化作连绵山岳,层峦叠嶂根本没有尽头,只要脚下一停,又瞬间被传送到原来位置。
竹篮打水一场空,被困在这里永远不得逃脱。
“聒噪!”一声尖啸自男人口中传出,激烈的音爆在整座正厅之内不断回响,带起他头顶那为数不多的几根杂草飘荡在空中,显得格外滑稽又恐怖。
正厅之中瞬间安静下来,没有一个鬼魂胆敢出声调笑。
男人后撤半步,一弯腰将右手放在左肩显得极为绅士,脸上笑意不减,仿佛性子永远都是那么平易近人,抬头看向女子:“你说。”
女子收敛情绪,看着昏暗的房间,似乎想起什么,自言自语道:“可我,已经有很长时间都没有见到过光了。”
男人又重新低下头,似乎被女子情绪感染轻笑不止,腔调之中多有癫狂凄凉:“从那日起,所谓白昼黑夜于我而言亦是不过如此,我摒弃了光明,黑夜便是我永远不想再褪下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