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床上的尤浑看似鼾声震天,时不时嘴里还要叽里咕噜说上几句含糊不清的梦话,可这心里却亮的如那明镜一般。
想我尤浑,自幼头悬梁锥刺股,挑灯夜读翻遍古今圣贤之书,也能丝毫不畏站在道德制高点患上老寒腿的问题,逢人从山下路过,便先扣上一顶大帽,然后搬出几箩筐“至理名言”口诛笔伐极尽雄辩之能,赢得朝歌些许薄名加身。
更是在那进入仕途之后,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此次在这幽州刀斧加身之际而面不改色,仍能与那崇侯虎虚与委蛇诓骗于他,可怜那崇侯虎至今还蒙在鼓里丝毫未能察觉。
届时入得冀州,从旁煽风点火挑拨苏护与那崇侯虎本本就岌岌可危的关系,然后自己在从火中取栗,逼迫那苏护献女入朝歌。
可惜,尤浑欲效仿先贤出山大展拳脚,将那满腹经纶用于实际之时,这些才发现,这现实世界和自己傻乎乎的计划相比,差得不止是十万八千里。
最后,连累自己横祸加身朝不保夕,只能苦涩的发上一句牢骚,只怪理想太丰满,而现实又太骨感。
原来,第二天一早天色还未放亮,急不可待的崇侯虎便差人叫醒尤浑,而尤浑又只能拖着那至今酒气熏天还未苏醒的费仲,丢下那被软禁在幽州的“纳妃使团”,坐上一架马车,轻装上路直奔冀州而去。
马蹄轻快铃声悠扬,崇侯虎又与尤浑多次对口查漏补缺,势要将那老匹夫苏护的后路给一一封死。
期间,费仲率先察觉异样,借着空档时间拖尤浑寻了一僻静角落质问道:“咱这不是给王上纳妃吗?怎么听你们的口气,像是给咱们大哥抢老婆来了?”
突然,这个夯货回想起,在朝歌临行之际的那场密谈,两个眼睛瞪得滚圆,居然吃惊到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你,你,你······”
而尤浑脸上洋溢着一切尽在把握当中的笑容,跳起来就给这夯货后脑勺来上一巴掌:“专业?我让你看看什么叫专业!”
一周后,马车终于驶入冀州城内,当晚知晓是那恶客登门的苏护,也只得捏着鼻子,大摆宴席为尤浑等三人接风洗尘。
而这才是这一切噩梦的起源!
当天晚上,府邸正厅之内,崇侯虎身份尊贵落座上位,苏护紧挨左手上席苏护陪座,右手边则是尤浑与费仲的位置,坐在末陪位置的则是苏护长子苏全忠。
作为东道主的苏护率先起身向崇侯虎敬酒,然后依次排开一一敬酒,虽无殷切祝酒之言但也整体算的上是不卑不亢,未失主家身份,让人也挑不出什么毛病。
待崇侯虎放下酒樽,大呼一声痛快之后,这场晚宴正式拉开帷幕。
事先准备好的婀娜多姿的乐师舞姬,从侧门徐徐入厅载歌载舞,府中手脚轻便的家眷佣人,端着那荤素搭配琳琅满目的菜肴缓缓上桌。
席间推杯换盏气氛慷慨豪迈,颇有那对酒当歌人生几何的韵味,直到崇侯虎说出那句话:“这舞姬之中,怎么不见上次献舞的苏妲己?”
此言一出,场面顿时冷清不少。
“这崇侯虎终于耐不住性子,直奔主题来了!”尤浑心中暗道一声,当即整理衣衫笔直跪坐于席位之上,期间还想拉上一把费仲这个夯货保持风度威严,哪知道这货又一次将尤浑灌醉。
那张通红的老脸朝尤浑一笑:“二哥,你咋一下子就变成三个了呢?”
气的尤浑,恨不得一巴掌就将他掴倒在那酒桌底下。
再看那苏护也不是傻子,上次崇侯虎来的时候,就发觉后者看苏妲己的眼神不对劲,死乞白赖在府上住了半个多月就已经让自己后悔不已。
这次再来,哪能将自己女儿再一次送羊入虎口?
“知道这小子一来就没好事!”苏护心中冷笑一声:“我可是看的清清楚楚,刚才那崇侯虎可是恨不得将自己一双眼睛扣下来,放到那些舞姬身上,看看哪个才是苏妲己!”
于是硬着头皮,破天荒挤出一丝难看的笑意朝崇侯虎赔罪道:“小女最近偶感风寒身体不适,一直在家中静养,还望侯爷恕招待不周之罪!”
“什么?”崇侯虎一听自己板上钉钉的老婆居然患上了风寒当即便失了分寸:“可曾请得名医,用得好药为妲己治病?”
“若是不行,我那府上还供奉着几个医道大家,请他们为妲己诊断!”
“咳咳咳。”听不下去的尤浑忍不住咳嗽几声,提醒崇侯虎莫要失了分寸:“这大夏天的患上风寒?这得是一个多蹩脚的理由?关键是你还信了?”
“就你那副油腻焦急的样子,人家苏妲己就是想来给你献舞,那苏护估计也不愿意!”
经提醒之后回过神来的崇侯虎,这才意识到自己失了态,举起酒杯掩饰尴尬。
可经崇侯虎这么一闹腾,这酒席上的氛围就不复先前那般融洽热烈,眼神流转之间都在拨弄着自己心头那把小算盘。
苏护心有猜疑,而这崇侯虎也不例外,而后者的脑回路就跟着费仲这个夯货一样,从来不按常理出牌。
“你们爷俩,这是在欺负我这个老实人啊!”回过味儿来的他心中暗恨不已:“早知道就派兵过来,堵住他冀州的城门,要是想让我退兵可以,拿苏妲己来换,这不就行了嘛,跟他们费这么大的劲儿干啥!”
眼神掠过位于左手边的苏护父子二人:“俗话说,上阵父子兵,打虎亲兄弟,那我这头下了山的猛虎,你们爷俩动一下试试!”
再想起苏护之间多年来对自己的怠慢、蔑视、鄙夷,这完全是不拿我这北伯侯崇侯虎,这个顶头上司当人看呐!
心中越想越气,越气这酒就越不是滋味。
那还喝个屁啊!
只见这崇侯虎好端端从座位之上站起身来,握在手中的酒杯哐的一声砸在地上,酒水飞溅而出,吓得一群乐师舞姬花容失色。
再是一脚踹翻自己面前的桌案,三步并作两步窜到苏护面前,一脚蹬在桌案之上,一手抓住苏护衣襟。
面容扭曲眼神疯狂,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受了多大的委屈折磨,才会变成现在这副样子。
另一只手,拇指和小拇指并拢,单单只拃开中间三根。
还不待那苏护说话,就被他一把打断:“别哔哔,我只给你三个数!”
“三个数以内,尤浑要看到活蹦乱跳的苏妲己,站在尤浑的面前,你办不办得到!”
说完一仰头根本不管身边尤浑阻拦,直接开始计时。
三。
二。
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