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元殿中的朝会从早晨一直开到晌午时分这才作罢。
待端坐王位之上的纣王帝辛大袖一挥宣告朝会结束,心思各异的朝中大臣还未来得及,与这朝堂之上冉冉升起的仕途新星相互熟络一番感情。
只见这已经确定太史监司长一职的申公豹,带着那杜元铣从国库当中提前赊账出来的十年俸禄,足足两百四十朋铜币,换算成两枚足金足两的麒趾金与那四枚惟妙惟肖的马蹄银,便火急火燎的冲出开元殿。
只留一声:“王上,还有杜大人这十年当中的冰敬炭敬,以及逢年过节补贴发放的两匹绸缎和十石粗粮五石细粮,都要一笔一笔算清楚,杜大人家大业大自是不在乎,可微臣还没娶上老婆呐!”回响在大殿大中。
群臣哄堂大笑,就连那纣王帝辛也是颇为难得的露出一丝笑容,只有那当事人杜元铣却低着头站在角落当中一言不发格外孤独。
这边申公豹刚刚冲出大殿,那边被一袖双龙彻地折服的杨辰便立马凑了过来,只见后者眼眶当中桃花闪闪,似是一含春少女见到自己的心上人般娇羞不已,捏着嗓子说道:“大人方才好厉害哟,看的人家的小心脏是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说着双手一挽锤在身前,两只偌大的脚丫在地上一顿狠跺,那桃花朵朵的眼睛抬起又很快低下,做出一番令申公豹胆寒不已的崇拜姿态。
最终鼓起勇气嘟起自己那水润丰满的嘴唇朝申公豹伸了过来,闭上眼睛,声音好似蚊子振翅一般微小:“我若是个女儿身,定然对大人以身相许不离不弃!”
“额!”申公豹一伸手抵在杨辰额头:“今天早上你劝我以早朝为重之事心中实在感激不尽。”
“哎呀,大人何必如此生疏!”杨辰一拍申公豹的胳膊:“咱们以后就同在太史监为官,那就是一家人了,一家人何必说两家话!”
“但是今天我实在有急事要办,实在脱不开身!”看着身边越靠越近的杨辰,实在忍受不住身体某个部位传来的阵阵寒意,当即拔腿就跑:“等此事一了,我再单独感谢于你!”
备受冷落的杨辰一副怨妇低眉欲语还休的模样,看着那匆匆离去不解风情的申公豹,一撅嘴一跺脚:“哼,男人都这样冷酷无情!”
出了长乐宫的申公豹特意租借了一架车厢大出普通制式两倍的马车,负责赶车的马夫是个上了年岁的老头。
只见这申公豹入得店铺门中,一手叉腰一手指着那琳琅满目的货架:“这个,还有这个,除了这两件东西不要之外,其余全都给我包了!”
店小二张大嘴巴,看着眼前这位好似信球一般的客人:“客人,您是在跟我开玩笑吧,我们这里的东西可是很贵的!”
“开玩笑?看我像是跟你开玩笑的人吗嘛!”申公豹从袖中拍出一枚马蹄银:“贵?哪个最贵要哪个!”
心中一颤的掌柜,连忙接过申公豹手中的马蹄银,张开嘴巴狠咬一口,只见马蹄银上牙印清晰可见,当即一巴掌掴在这没有一点眼力见儿的伙计后脑勺上,拉住眼前这位财大气粗的客人手腕:“除了先前那两件,客人可是全要了?”
“那还能有假?”
“中,客人大气,我这个店铺都是你的了!”
于是老人跟在申公豹旁边进进出出,最后将这长街之上的店铺挨个扫荡一遍,而那些从一开始对申公豹不以为然,狗眼看人低的伙计掌柜,到后来一个个点头哈腰鞍前马后,顺带就连衣着寒酸的老头都被高看几眼。
从铺面走出的老头感觉自己像是在做梦一般,忍不住又回过头看了一眼跟在自己身后,怀抱一大堆大包小裹的店小二们。
乖乖,有钱人的生活真是让人无法想象!
待那堆积如山的礼品整整齐齐码满车厢,里边已无半寸可以落脚的申公豹,一屁股坐在辕板之上,看着身边还未从震惊当中解脱出来的老人,大手一挥:“咱们走!”
健谈的老人一甩缰绳,马车吱呀前行,眼角余光看向那神采奕奕的申公豹,轻声问道:“客人您买这么多东西是要干嘛!”
“我丈人这辈子就最好个面子!”申公豹顺势靠在车厢挡板之上:“再说了,这未来女婿上门看望老丈人,哪有空手登门的道理!”
了然于心的老人笑了笑继而感慨一句:“现在的年轻人比起我们那会,可真是要聪明活泛不少呀!”
想起自己还在家中的老婆子,再想起那早就去世多年的老丈人,老人微微一笑,想当年我追孩儿他娘的时候,憨憨傻傻没个出息,拜见老丈人居然次次空登门手,也是我那老丈人性情豁达,从没将这事放在心上,不然我俩的婚事八成得黄!
马车走走停停最终来到商府门前,申公豹从车厢当中取出事先打好记号的两件包装精美的礼盒,走上台阶轻敲门环。
之前商邑姜那个小笨蛋不是砸您老人家,一件儿书生老叟同游访仙的靛青山水纹鸡心瓶嘛!那我现在就给您还上一对儿短颈丰肩,瘦底圈足,梅花打底牡丹居中,色泽鲜艳饱满,造型秀丽挺拔的经瓶!
大门吱呀一声裂开一道缝隙,从中露出一个眼眶通红的下人出来,看到来人正是申公豹后,连忙欢喜接进府门之中,让其稍等片刻自己这就去找管家亲自接迎!
回想起这名下人那通红的眼眶,和那欲言又止的表情,申公豹心中悄然升起一股不详的预感,难道说老丈人他······
可是我分明看的仔细,商容老爷子他明明还有几年阳寿可用······
一时间各种猜测纷纷涌上心头,一个个连申公豹都觉得格外荒谬的猜测,却印在他的脑海当中久久不肯散去。
就在他惴惴不安胡思乱想之际,管家老哥姗姗来迟。
管家老哥看到申公豹前来,自然是心中格外欢喜,当初这个让自己讨厌至极的年轻人,不知何时已经从心底格外满意欣赏!
萦绕在心中的猜测疑云不肯消散,申公豹一把拉住管家老哥的手腕,直接了当的说道:“我要见老爷子!”
管家老哥面露为难:“老爷他······”
申公豹心中咯噔一跳:“难道真的让自己猜中了不成!”随即面色一白脚步踉跄:“老爷子他今年贵庚了?”
管家老哥一时之间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是对于这个未来商府当中乘龙快婿的年轻人,又有什么可以隐瞒的呢?于是低声说道:“今年已经七十有二。”
话音刚落,就听申公豹嚎啕大哭冲向内院而去:“哎,我的个老丈人啊,我的个好泰山啊!”
“你怎么才活了七十二岁,就英年早逝了呢!”
边哭边跑的申公豹,顾也不顾身后追赶自己上气不接下气的管家老哥,摔掉手中造价不菲的青花经瓶,一路鬼哭狼嚎:“现在是阴阳相隔,我送你这破经瓶又有什么用呢!”
“我这苦命的老丈人哎,这世上的苦都让你一个人,替我们吃完了哎!”
“我那可怜的老丈人哎,那还出生的外孙你都没机会,抱到怀里了哎!”
边哭边跑的申公豹一路直奔内院而去,哭到痛楚之时,涕泪横流言辞哽咽,只觉身心俱疲几不能语。
突然,一只熟悉的长靴从天而降,杯申公豹接在手中。
昔日,就是老爷子在朝堂之上用这只长靴砸在自己的脑袋上边,那熟悉的触感,那熟悉的温度,往事历历在目,但却已身处两个世界当中。
睹物思人的申公豹张大嘴巴干嚎几声,连忙弯下腰身干咳不断。
等等,温度?这靴子还有温度!
难不成自己一直会错了意?
此时,管家老哥终于追了上来气喘吁吁断断续续道:“我说公子你急什么,老爷他刚吃完午饭不久正在书房小憩,我想你先到客厅等一会儿,又怕唐突了你,而你怎么就直接哭起丧了呢······”
从书房推门而出的商容老爷子满面寒意,脱下另一支靴子,狠狠砸向那尴尬不已抬起头来朝自己傻笑的女婿,一个箭步冲到后者面前。
啊!还是熟悉的手法,还是熟悉的手劲!
“看不出来,你还是个哭丧小能手啊!”商容冷笑一声,一把钳住申公豹的耳朵:“只不过老子还没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