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可谓飞逝,当朱颜打败陈友谅以后,张士诚的问题被提到日程。
“张士诚所占地区物产丰富,粮食充足,如果被我所用,定然能问鼎中原。这些年张士诚和我们交战虽然多次受挫,但是实力未衰,应该兴兵解决他了。”
“张士诚乃守户之主,缺乏远见,手下兵将贪图享乐,战斗力不强,若不及时攻取,遗患无穷。”
“令徐达整备兵马,协助常遇春拿下张士诚。”
于是几路军马浩浩荡荡、声势惊人的杀向平江的张士诚,时间便也就不由到了至正十七年十月二十日。
清晨,徐达开始了新的一轮又一轮攻城,虽然攻势猛烈,依旧没能攻下平江城,于是暂时鸣金收兵休整,准备再次攻城。
“将军,我们的只剩平江城了,没有后勤补给,也没有援军了。”
“不管怎么样,一定要守住江平城,还记得我们在高邮的时候吗,当时我们被脱脱围了四十多天,最后不也是胜利了吗?”张士诚站在城墙上远眺,面色不改,但语气坚定。
“可是……”张士信犹豫了一下。
“李伯升有什么消息吗?”张士诚皱眉。
“大哥,有消息传来,说李伯升已经投降朱颜。”
中午时分,徐达再一次从大营里走出来,在鼓雷声响中,展开战斗队形。摆出攻城的架势,他准备开始攻城了。
高大的抛石机重新装上石头,再一次被推到平江城下,与城头的张士诚的军队对峙。
中午的太阳高照,徐达骑在一匹高大的骏马在城下来回徘徊着,影子在太阳下拉得很长很长。
“张士诚,我劝你尽快投降吧,你现在只剩一个平江城了,只要你投降,荣华富贵照旧享受,不然你和全城百姓一起,会成为我身后这些虎狼之师的刀下之鬼!”
“呸!”一口浓痰顺势就吐了下来,“什么狗屁朱颜,废话少说,要攻城你就攻,我张士诚从来不知道降字怎写!休得多言!”
徐达脸色铁青,一声怒吼从他体内迸发而出:“攻城!”
平江城立刻变成了人间地狱。城墙上下,血雾弥漫,残肢乱飞,血腥无比。黑色或是红色的血迹,触目惊心地点缀着那古老陈旧的城墙。
空气中充盈着让人作呕的血腥味,风也不像吹不动这血腥味道,天地之间,被这恶心的味道给填塞得满满的。
城内的弹药已经用尽,张士诚就自制飞炮,就用城中的木石,木石用尽,张士诚就开始命人拆祠庙、民宅为炮具。
全城人都在拼死,不管男人女人,白发苍苍的老者还是正值豆蔻年华的少年,同心协力守护着平江。
天色终于暗下来了,一天的战斗接近尾声,城下的徐达的兵忙着整理攻城武器,有些士兵往回拖着那些看起来还算完整的尸体。
城楼上的火把显得有气无力的晃动着,几堆篝火还在呼呼燃烧。几天来,夜不成寐的攻城,让张士诚的士兵又饥又困,人已经昏昏沉沉,极其不在状态。
“开饭了,大家快来吃饭。”随着伙夫的一声大喊,士兵们急忙走过来,直接就开始盛上一碗碗的肉汤,大锅里,是难得一见的肉块。
这个时候正是需要营养的时候。拼命战斗却一直忍饥挨饿的张士诚的士兵,终于吃上了一顿期盼已久的饱饭……
张士信就在城上摆上了桌子,桌子上摆着大块的肉,大坛的酒,将士们各自狼吞虎咽,急不可耐。
“我等为将之人,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今日痛饮了这碗酒,明日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饮了!”
张士信言毕,端起眼前一碗酒,一饮而入。
这时,张士信的几名手下,抬着一筐下不知在哪里摘的大桃。
“哎呀,我正觉得有些口渴,这大桃子一定很新鲜。”
张士信迫不及待地拿起来一个,刚准备咬一口,城下徐达的大营,突然响起战鼓,只听得头顶一阵呼啸声,张士信还未来得及抬头看,一个大石球就已经精准地击中了他的脑袋......
桃子滚落一地,幸存者惊慌失措地四散逃开,喊叫声,哭泣声,金银制餐具掉落在地上的声音,瓷质餐具砸碎的声音。
朱颜令人召来李伯升,吩咐他去劝降张士诚。
“如今我军势不可挡,只要拿下平江城,整个江南都是我的天下了吗?今天让你来,就是劝降张士诚,朕向来求贤若渴,真不忍心斩了张士诚,你若能劝降张士诚,朕立刻让他官升三级,赏黄金万两。你做过军事,你应该知道,张士诚器小。器小则无远图,成不了大事的。”
朱颜揉着额头,叹了一口气。然后揉了揉自己的额头,理清一下思绪,思量琢磨一会后,便命人铺开纸张,写起了劝降书,在上面写道:
“你张士诚当初贩卖私盐,最先造反,四处杀人。占了那么富裕的江浙地区,却不向政府交税,对朝廷阳奉阴违,谋害朝廷官员,你以为我愿意打你吗?自古以来,很多人想当皇帝,但等到天下重新安定时,只能有一个皇帝。现在天下即将安定,希望你能看清形势,以后能当皇帝的就是我,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你如果投降了,就能吃香喝辣的,你不投降——只能死路一条。”
李伯升满腹心思,胡乱休息一下,顾不得满身乏透,天刚刚麻亮,便到平江请见张士诚。
张士诚见李伯升身子发抖,脸上有恐惧的神情,便安慰道:
“兄弟,别怕,成者王侯败者寇,逐鹿场上无兄弟,就是夫妻,大难临头还要各自飞呢,我不会为难你的。”
李伯升感动得五内俱焚,心里又酸又热,跪在地上重重的磕了一个头,一句话也回不出来。
张士诚斜眼瞟了李伯升一眼,大声叫道:”
“来人呀,把本帅的麒麟大金盆拿出来,俺老张要和李军师喝茶。”
他这里一喊叫,却无人应声,这才想起因为守城的士兵伤亡太大,自己的亲兵几乎都去守城了,不由得脸上一红。亲自端来了大半盆清水,烧起水来。
这只金盆是一个蒙古王公那里夺来的,金盆口直径有三尺,净重达三十六斤,盆沿上铸有六个小金麒麟,金碧辉煌,显得十分大气,张士诚很喜欢它,因此平时用它少数喝。
片刻间,水烧开了,张士诚亲自端上香茶,请李伯升一同享用。
“不好意思,咱们兄弟很长时间没有一起喝酒了,现在我连吃的都没有了,咱就品一品咱们喜欢喝的碧螺春茶吧。”
“大哥,你不奸险,能容人,礼待读书人。对朋友对手下,都极为慷慨大方,对百姓更是多有恩惠,大哥,你做到了仁至义尽。古人云:得民心者得天下,然而我们却最终败给心狠手辣朱颜,没能笑到最后,老天对我们何其不公呀。”
“最近我也考虑自己为何失败,自从攻下杭州以后,兄弟们便像一个暴发户,沉溺在温柔乡中,不思进取。忙于聚敛钱财,全无斗志了。”
张士诚端起茶碗喝了一口,略一沉思,叹了一口气道:
“兄弟们做错事乃至打败仗,我也不忍心责备,讲究有福同享,以至赏罚不明,而朱颜狠辣无情,胡大海的儿子胡三舍私自酿酒获利,都被他亲自杀掉。我们都缺乏了远大志向,安于自保一方,哪有不败呢?”
“大哥,作为军师,我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在朱颜和陈友谅打得不可开交的时候,我们竟然企图“坐山观虎斗”,坐收渔人之利。假如我当时力劝大哥趁机直捣兵力空虚的南京,哪轮得到朱颜一支独大呢?就算没有一举灭掉朱颜,也能将他打得休养生息好几年的。”
张士诚目中波光一闪,随即平静下来,漠然一笑说道:
“我算是明白了,慈不带兵,心慈手软就是对自己的伤害。不是得民心者得天下,是得天下者得民心。”
“大哥,这是朱颜给我们的劝降书,他承诺,只要你愿意缴械投降,他就网开一面,饶恕我们。”说完李伯升把朱颜的劝降书递给张士诚。
张士诚黑着脸打开劝降书,眼睛先微微眯起,然后又渐渐瞪圆,脸色气得潮红,鄙夷的大声道:
“可恶的朱秃子,气煞我也,他不是有病吧,说我造反,杀朝廷官员,他自己不也是这么干的吗?装什么婊子。老子要的是尊严,人不下跪才有尊严,下跪了就是畜生一个。”
李伯升觉得张士诚会做傻事,他和张士诚相处这么多年,十分了解张士诚。
张士诚当然也了解李伯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