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四季几乎都是春天,土地红得耀眼,在皑皑白雪铺满的雪山,望着烈风吹遍飘动的经幡。此刻,被流放到这里的脱脱,置身于蓝天飘浮着白云的云南之地。不知不觉地已经过去半个月了。
暮色苍茫,庭院中长着一棵粗大的桃花树,飘飘零零的落着花雨,像是人的眼泪,花瓣在大片地上铺了一片粉红色的地毯。
脱脱轻轻推开书房的窗棂,向窗外望去,外面夕阳下天气暖暖的,冬季的云南竟然到处是一片春意盎然。在鲜艳桃花盛开花园里,几个女孩正在花丛中摘花。
从自己被撤以后,脱脱时刻惦记着战场上的情况。如今百孔千疮的朝廷不知如何了,脱脱陷入深深的的忧虑中。触景生情,感慨万千,禁不住吟起李商隐的《泊秦淮》
烟笼寒水月笼沙,夜泊秦淮近酒家。
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轻轻地吟着这阙词,心中不禁暗自感叹。
听见窗户打开的声音,女孩转过身来,脱脱不由得眼前一亮。
只见她肌肤赛雪,五官小巧精致,一双眼睛,美得惊人。
那女子望着身体高大,虽然一路颠簸,但是仍然气宇轩昂、并不颓废的脱脱。
那女子笑着:“你莫非就是鼎鼎有名当成宰相脱吧?”
脱脱有些意外,在这里竟然有认识自己的人,客气地问道:
“我是呀……我似乎并不认识你,不知这位姑娘怎么认得我呢?”
“高惠是我的父亲,我是他的女儿,听说当朝丞相脱脱要被流放到这里,你是陌生人,我不认识你。所以猜你大概就是脱脱了……”
那女子回答起来干脆利落,态度丝毫没有扭捏。
“原来姑娘是高知府的千金,失敬,失敬。”
“你吟李商隐的诗歌,美则美矣,不过说我们女子不知亡国恨,有失公允吧,如今皇上不也是不知亡国恨吗?不然你为何能流落到此呢?”女孩看着脱脱,笑如桃花般美丽。
脱脱顿时无语。
“原来你也很喜欢诗词呀,在我印象里女孩应该多吟些李清照婉约派的诗歌吧?”
“并不是说女生就只喜欢婉约派的,豪放派的也能吸引到很多女人,青菜萝卜,各有所爱吧,可惜宋词没有进一步传承下去?现在的元小曲太过市井,难登大雅。
“读书人有大多追求功名,所以元曲总感觉风尘气很重,你们女子大概会觉得只有像:黄花地,西风紧。北雁南飞,晓来谁染霜林醉。总是离人泪,这样的诗词很美。可惜诗词太消极了。”
“奥,像丞相大人应该多吟些苏东波的《大江东去》之类的诗词了。”
“是呀,你不觉得今人也很聪明呀,一样有超过古人的曲子。也可以把很多古人比下去。比如说张养浩。《山坡羊·潼关怀古》,你认为比唐诗宋词表达出来的忧国忧民差吗?”
“小姐,咱们走吧,一会天就黑了。”同时另一个女孩催促着。
“哎呀,太阳已经下山了,我该回去了。再见。”女孩向脱脱挥挥手。脱脱突然感觉心情很好。
她一身芙蓉长裙,行走间裙袂飘飘,娇小玲珑,身姿窈窕。
脱脱走出房间,住了脚步怅然若失,脸上泛起一丝苦笑。从高邮乍回这风景优美的云南之境,真有恍然隔世之感。脱脱口中喃喃说道:“不知朝廷怎么了……”
“哈哈哈,丞相雅兴不错——”
这时听到里面一阵脚步声,一个五十多岁的官员,头戴着是笠帽,身穿紫色罗袍,慢慢的踱步过来。
“平时无缘能和丞相相见,丞相这次落难能来我这里,咱就该好生招待着了,听说蒙古人很能喝酒,我也喜欢喝酒啊!今天我做东,咱们俩一起一醉方休怎么样?”
“难得仁兄如此厚爱,我竟然觉得自己不是朝廷囚犯,倒像是客人。真有点他乡遇故知的感觉了。好的,今天我一醉解千愁。”
这是一间很大的客厅,里面摆放着家具显得风格豪放,雄宏庄重,又带些佛教风味,圆曲优美,伸缩有致的气势。
桌上早有丰盛的酒菜摆在上面,“丞相远道劳乏,早就想给您接风洗尘了——快请。”
“说这酒啊,能浇愁,只要喝醉了就能忘掉一切烦恼,可就是怕借酒浇愁愁更愁。”
说罢脱脱叹息了一下,端起酒杯猛的灌了一口酒。
“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处庙堂之高则忧其民?丞相这时候还在为国事忧虑,佩服佩服。”
脱脱苦笑一声:“我脱脱极力主张汉化,没想到社稷江山竟然江河日下,我是大元的罪人!”
“丞相,前些日子,自从你被撤以后,朝廷一夜之间溃败。折了五万兵马,朝廷如今都撤到北方了,朝廷这回可是丢丑丢大发了,真不知道皇帝是如何撑起那台面呢。眼下这局势也就是只有你才能力挽狂澜了。”
脱脱脸色严肃起来:“我一直试图改变朝廷那种式松散的部落联盟机制,将朝廷变成一个真正的儒家汉唐朝廷。可现在玩脱了,再加上缕缕发生蝗灾,导致各地百姓都陷入了恐慌当中,当时如若处理的好,或许不会引起更多的百姓暴动!”
高惠哼笑一声:“恕我直言,天灾人祸只要措施得当,问题不大的。大人和皇上虽然致力汉化,但别忘了外儒内法的商鞅、嬴政那一套。是以严刑峻法整肃社会,编户齐民。才是延续朝廷寿命的药。现在皇上已经从积极汉化转为信仰藏传佛教,西番喇嘛们对于朝廷根本帮不上忙,西潘没有强大武力,对于中原影响力也有限,无法为中原百姓认可。我看,这次真的很悬了。”
“陛下如今被奸臣蒙蔽了,只要皇帝醒悟了,去除奸臣,将来很多事都很好说的。”
高惠见脱脱越谈越悲伤,岔开话题,放下酒杯,对着里屋喊道:
“姑娘,快过来,给脱脱丞相倒杯酒,这可是天下闻名于世的丞相。”
高津津身穿个白衣纱裙,头发精致的用簪子别着眉眼间柔情似水婉转动人,看起来柔柔弱弱的样子。
高津津走进来福了福身子,拿起一坛酒说道:
“丞相大人,这是父亲多年收藏的陈酒,酒历久弥香,月陈越香,你不应小酌几杯,怡情雅兴一番吗?”眨着一双媚眼,呵气如兰。
随着玉手把酒坛一启封,满屋飘香。
“时也,命也,运也,非吾之所能也。”脱脱喃喃自语的叹了一口气。数日滴酒不见的脱脱,继续喝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