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界公务繁重,明荼完成交接后便赶了回去。一个叫庞襄的男仙边引路边唧唧歪歪说了许多话,总的来说他是曜央旧部,一直在桃止山等他,忠心耿耿什么的。刻命司在刻魂林深处,除了正面一扇大门外,两侧还有许多高约两尺的小门。司内除了神仙当差,还有许多名为当康的异兽,从刻魂林四处衔来树皮,那些小门便是方便当康进出的。司命居所天府宫远在桃止山巅。
是夜,曜央忙于翻阅卷宗,妋衣也不好意思先行休息。她支着下巴坐在案几对面,打着哈欠随手翻开了一卷册子。
“这上面怎么没写字啊?”妋衣问到。
曜央道:“仙上任职前是否应当做些准备,对自己的职务有所了解才是。”
妋衣腹诽,我的职务就只是保护你呀,要不是你舅舅软磨硬泡,我堂堂妋衣上神能给你这小娃娃当侍卫吗?不过话到嘴边,妋衣还是咽了下去。她露出奉承的笑容,说:“是卑职疏忽了,还请司命赐教。”
“凡人命数由刻魂木纹路决定,同时他们所做的一切也都影响着自己的那棵刻魂木纹路走向。刻魂木便剥落的树皮,经过处理后就成了记录其一生功过的册子。我们要读的就是这册子上的纹路。”曜央解释到。
妋衣一愣,天下苍生无数,桃止山上的刻魂林也是无边无际,这要是都细细读来……
她还为及发问,曜央便补充道:“寻常树皮落入土壤,自然轮回是无需理会的。只有极善或极恶之人才需加以干预。纵是需要干预,一般也只交予司内其他仙僚。不过我久未执掌司内事务,今夜还是应当熟悉一番。”
“原来如此。”妋衣又装模作样地看了起来。
夜渐深了,曜央合上手边最后一卷册子,一抬眼发现妋衣倚着案几早已睡着,方才那卷册子还散在手中。他从妋衣手中抽出册子,卷好放置一旁,便起身往寝宫去。一脚已迈出刻命司,又像想起什么似的,转身想要唤醒妋衣。
妋衣却睡熟了,迷迷糊糊道:“飞捷别闹……”
曜央叹了口气,只能坐回案几对面,想试着以妋衣的姿势入眠,却怎么试怎么别扭。他无奈看着妋衣,想起早先在瑶池宴上、星河之上竟然只是因为看她看得仔细了些,便心跳加速难以自持。他暗嘲自己不应肤浅至此,却还是挪不开自己的目光。不自觉伸手挽起妋衣的一缕头发,眼前突然闪现一副画面,尸山血海中,一朵小白花舒展着自己的枝叶。
次日清晨,妋衣伸了个懒腰,想来昨夜睡得不错。曜央在她对面已然睡着。妋衣心想着司命大抵是彻夜未眠,连寝宫都未回去,未免也过于勤恳了些。她从尘墟中取出披风想要披在曜央身上,怎知只是微微一动便将曜央惊醒了。
“司命早呀。”妋衣讪讪地将披风收了回去。“今日公务如何安排呀?”
“今日,你教我御风。”又是那副一本正经,理直气壮的表情。
妋衣这才想起天府宫在山巅上,司命昨夜怕是回不去才留下的,她忍不住嘴角笑意:“司命昨夜大可以将我唤醒嘛,这么睡一宿饶是我也觉得筋骨酸乏。”
“我倒觉得仙上睡得很是香甜。”曜央左手揉着太阳穴,颇有怨念。
妋衣带着曜央回到了天府宫。因天帝布下结界,天府宫中一切陈设皆与数千年前无异,曜央往日所执兵器也藏于库中,只是他修为尽失,暂时无法使用这些神器。妋衣打量着天府宫内外。陈设古板冷清毫无生趣,倒是很符合飞捷对司命的形容。转了一圈转到了花园里,发现这天府宫中一个婢子也没有。
“司命向来习惯凡事亲力亲为?”妋衣问到。
曜央捡起脚边一张人形剪纸,说到,“与人交往麻烦,从前我大抵是化纸为奴吧。”然后结咒施术,手上的纸人便化作了人形。
原来如此,曜央殒身这些纸奴自然也就恢复原样了。虽是纸奴,但化人形久了也还是会有自己的灵识,却不能左右自己的生死,一旦主人身死,他们只能一同陪葬。妋衣替这些纸奴感到惋惜,想到自己又何尝不是身不由己,不觉苦笑。她结咒施法,散落天府宫的纸人便尽数化形为人。他们姿势怪异地缓缓起身,互相打量着,缓了缓神,便聚集到园内。纸奴共有七名,五男两女。
妋衣对司命说:“还请司命赐名。”
“纸奴何须姓名。”曜央说。
这性格难怪你回来也不见你的仙僚们多高兴啊……妋衣暗搓搓地吐槽了一番。
“自今日起,这位司命上神便是你们的主人。”妋衣走到他们跟前,对他们说:“你们五个男孩子嘛就叫宁凡,不尘,无莫,归染,鉴心。女孩子嘛就叫千愿和可奈好了。”
“谢仙上赐名,仙上果真才华横溢举世无双。”除了归染外,其余纸奴异口同声,露出同样夸张的笑容,连语调也一模一样。“今后吾等必当尽心竭力……”
纸奴性情深受施术者的影响。曜央心想若不是他神力不足,怎会愿意纸奴是这聒噪谄媚的性子。
“司命就不要嫌弃了。”妋衣像是猜到了曜央在想什么,拍了拍曜央的肩膀说:“若是纸奴都像你一样,这天府宫岂不是过于冷清了。不如随我,多可爱。多说说话,只需三五个月,他们就会有自己的性格了。”
妋衣让归染管理其他纸奴,把自己住的院子整理了出来。司命倒是未曾想到妋衣也会住在天府宫,所以昨夜才会直接出门。不过她本是天界上神,安排在刻命司与其他仙僚同住好像也不是很合适,他只能默许妋衣在天府宫住下。
稍事休息后妋衣带着曜央到了崖上学习御风。妋衣说,摔下悬崖的恐惧能够最大程度地激发潜能。
“运周天之气,以气合神,重浊之形,化为轻清之气,纯阳之体,尽为神通万化。”妋衣走到曜央身后说:“曜央,合眼。”
曜央合上双眼,忽觉背上受力,妋衣竟将他推了下去。风声在耳边猎猎作响,曜央嘴唇发白,确有灵光乍现,但还是不能乘风而行。眼看就到崖底了,落地却是轻飘飘的,原来是妋衣接住了他。
“司命莫怪……”妋衣本想解释一下,曜央却打断道:“再来。”
这个人对自己都这么……无情?妋衣愣了一下,然后狡黠一笑道:“如你所愿。”
只有栖居崖壁的却火雀知道那个下午曜央被妋衣上上下下丢了多少次。
千愿想问问妋衣何时上晚饭,妋衣院内寻她不在,便到曜央这寻,在房门外听到了这段对话。
“快将衣服脱了。”
“能不能温柔些。”曜央的声音。
“我也是第一次,怎么知道轻重。”妋衣说。
“咝。”曜央倒吸一口凉气。
“是我对不住你,我会对你负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