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往昔,泪咽却无声。悔当下,良友无处寻。可悲可叹兮!
“小星星以前常说北南西东,有朋自来。”默言朋友不多,上官星算一个,“我还没好好跟她说说话呢,她怎么可以走了呢……”
自打认识上官星开始,每次见面都是去她家门面吃小吃,每次上官星都会特别招待她,默言还没来得及问为什么,她就这么没了……
世界真奇怪,才见过几次面的人,成了臭味相投的朋友,来不及说悄悄话,便再也说不了了。
“你跟我说实话,星星她怎么死的?”刚刚还怨念颇深的默言,现在突然安静了许多,让元夜心疼不已,又怕她做傻事,还怕她憋在心里,自己消化。
憋着憋着,就出问题了。
“云家以云烟背叛家族罪名派人逮捕,为救云烟死于云家二长老手里。”雨琴本来话就不多,简单一说,言简意赅。
云家二长老,名云散,是云闲的亲弟弟,药理术不低于云闲,坊间说两人关系甚好。只是生在云家这种大家族,就是有尊卑之分的,外面再怎么传,内部依旧是不自在的。
雨琴有些无措,话也不会说了,动作也不会摆了,“瞳儿,你想哭便哭吧,别憋着,我看着心里难受。”
“不会了,再也不会了。”默言伸手轻轻抹掉眼角还未滑落的泪水,从雨琴怀中起身,整理了一下头上发簪,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有空吗,带我去。”
看着如此情景的默言,雨琴心中叹息,只回了一个字,“好。”
……
幸兮来酒楼顶楼房间,一个面色苍白的女人躺在床上,毫无生色。旁边的男人一动不动地看着她安静的遗容,没有任何表情,也没有任何动作,就那么干坐着。
好像坐着,便是整个世界。
默言走进去时,上官兰天就是那个模样,满脸僵硬,满眼红血丝,满身的灰尘,以及满手的血……
“去把自己处理下,我有话要问你。”默言毫无表情的说着淡定的话,似是在下命令,似是在质问。
“你不去,信不信我让你连星星尸体都见不到!”默言忍着心中难过,嗓子沙哑中带着些撕裂的声音,表现的却平淡无奇。
听着默言的话,上官兰天总是有了反应,他慢吞吞坐直,又慢吞吞站直,随后慢吞吞的走了出去收拾自己。
“瞳儿。我一直都在。”雨琴伸手握住默言有些颤抖的手,心想只要你还在,我便一直在,从不离去。
“嗯。雨琴,谢谢你。”看着旁边出尘的男子,默言假笑一下,她知道肯定不好看,但没办法,她实在是笑不出来。
“乖,不想笑就不笑,不然都不漂亮了。”看着硬撑着微笑的默言,雨琴心中闷闷的,感同身受的滋味也不好受。
“好。”
默言掏出一颗黑色珠子放入上官星口中,默念滞生决,只见一丝灰色烟雾飘入上官星鼻孔,消失不见。
往生珠,可保肉身不腐,加之滞生决,上官星灵魂会被带到往生堂服役,越过十八层地狱的考验。对默言来说,她能做的只有这样了。
……
一个时辰不到,上官兰天返了回来,简单收拾了一下,倒是体面了不少。
对于自己不是很满意的人,默言向来不喜欢多说几个字,也不会追根到底,“我不想质问你什么,没那个必要,我只是想问你故事的真假,以及缘由。”
上官兰天愣了一会,眼睛没有焦点,整个人都是虚的,像是飘在空中任风吹动的柳絮般,“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星儿为什么会替云烟挡下那一掌,我不知道……”
“那你知道什么?”默言平淡的声音犹如暴风雨前的宁静。
“当时我被云家一些武者缠住,躲不开,只能顾眼前的人,当我解决完回去时,就看到星儿死在了云烟怀里……”
看到这一幕时,场面晴天霹雳般砸到他脑袋里,他当时就感觉不到周围其他的人,只能看到死去的上官星,这个他爱着的女人死了。
后来,从天而降一个出尘男的子,手里弹着靡靡之音,所奏之音如仙鹤鸣叫,直冲飞入云端,便是救了他的雨琴。
“云烟呢?”
“她昏迷不醒,气息奄奄。”
“呵,也就是说,当事人未死,不是当事人的星星死了?当真可笑至极!”
“什么意思?你什么意思!”上官兰天抓住默言的手臂,急忙的问道,心道难不成还有什么难言之隐不成。
默言伸手毫不犹豫摁下上官兰天的手,与上官兰天拉开了距离,“给你讲个故事,你去钓鱼,鱼没上钩,鱼的好朋友青蛙上钩了,还是个死的,于是你迫不得炖了青蛙汤。”
上官兰天听着一脸茫然,什么青蛙和鱼的,他不懂,“没明白。”
“青蛙死了也是可以吃的,你便不用去钓鱼了。”默言看着颓然又有些摇摇晃晃的上官兰天,心中酸涩。
星星,这就是你爱的男人?一个分不清是非对错,满脸写着不知道的人!
“你是说云烟有问题?”上官兰天的瞳孔渐渐有了焦点,苍白的脸上写着不可置信四个字。
“有没有?试一下便知晓。”
有些人,你不去试探,她隐藏的很深,你去试探,她隐藏的更深,说明,她定有问题。
“怎么试?”上官兰天虽然糊涂,可也不是傻子,只是反应迟钝,有些不明世道真理。
“我们这样,这样……”
……
云府,一处破败的院子,一位娇弱的女子坐在石井旁洗着衣服,冰冷的井水冻红了修长细致的手,单薄瘦削的身子仿佛纸片一般,风吹过来便能刮跑。
“啪啪啪”是捣衣杵捶打衣服的声音,声音不大,却传满了院落的每个角落。
女子眼角的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掉,掉到洗着的衣服上,与井水融为一体,分不开了。
“快点儿洗,长的这么丑还想当大小姐呢,别做梦了。”一个样貌平平的丫鬟毒舌着。
“可不是吗,没了医术的她,谁稀罕!”
“就是,就是,还不如死了算了。”
“……”
一堆一堆的衣服摆在了云烟面前,一天之内必须洗完,不然她又会被打,可看着堆成山的衣服,云烟想死的心都有了。可是她知道,她不能死,不然一切逗白受了。
“我不是云烟,不是……”云烟嘴里喃喃,像是魔怔了。
默言在远处石头后眯起了双眼,心中思考着,这魔怔的模样怎地如此眼熟,好似在哪儿见过,在哪儿呢……
不过这丫鬟们踩到小姐头上,小姐懦弱不堪,只能忍气吞声,当真是好场面。
看着这一幕,上官兰天有些不忍,正准备上前理论,说不准还会大打出手,默言及时拽住,“你傻吗?要是傻就给我回去,别在这浪费我时间!”
“你在说什么?我为什么不能出手,烟儿都被欺负了!”
“呵,看来你不仅傻,还是个蠢蛋!”
“你!”
上官兰天看着默言如此不可理喻,有些生气,他不明白为什么默言会这样,以前觉得她是个懂分寸的姑娘,现在看来有些不是了。
“云散为何会杀星星?又为何会留云烟一命?你有想过吗?”默言看着白痴一样的上官兰天,语气还是不客气。
“我……”
看着旁边愣住的上官兰天,默言觉得她可能做错了什么。一个人本色天真善良,她不该如此说他。
雨琴看着机智聪颖的默言,有些心疼,不知从何时起,她的心事越来越重,让他越来越看不透。
喜欢一个人,目光就跟着谁走,此刻的雨琴便是如此,目光从未远离过默言。
“快看,云烟的步伐。”雨琴眼光一向不错,眼角余光不经意瞥见旁边站起来走路的云烟,看出了些许不同。
那脚步一轻一重,一近一远,不似懦弱怯懦的云烟,倒有些像是嚣张跋扈的云玲,脸上表情扭曲着,一会儿哭一会儿笑,有些瘆人。
看着怪异的云烟,雨琴心中警铃大作,看这模样倒有些像昨日涟影报告的事情,难不成云府也参与其中?
看着雨琴变换的神色,默言问道,“雨琴,你可知一些门道?”
“确有,近些日子我在暗中察访神教徒一事,有些蛛丝马迹指向了云家,而且似乎云家在做某种禁术,具体是什么还未可知。”
“禁术?药物禁术?”云家世代都是医药世家,故以默言推断可能与药物有着某种关系,更何况现在“望诊”就能看出很多不同之处,皆是药物所致。
“不错,看现在状况,云烟似乎也参与其中,故以不会被灭口。”雨琴细心分析着,根据眼线来报,确实是这样,“而且,云烟可能参与了家族重点培育之列。”
默言听闻雨琴的话,心道不好,怎么什么坏事都紧跟着她,她本想着找出凶手便回去,怎么日子一长事情越来越复杂了……
想着想着转头说,并没什么好语气,“上官兰天,还记得我们的目的吗?”
“记得。”
“那还等什么,去啊!”
看着远处怪异的云烟,上官兰天内心是拒绝的,不仅仅是因为上官星的事,还因为,或许现在的一切都是他造成的。
如果不是因为他,可能现在大家都是正常的,所以他有罪,应该死的人是他!
想着现在发生的一切,倏然有了前进的勇气,可能是失去了重要的人,怎么样都无所谓了。
“烟儿?”不管怎么样,星儿没了,他也顾不了了,只想尽快找出真相。
云烟听到熟悉的声音,缓缓转头,可只有头转了过来,身子甚至脖子都停留在原地,这让上官兰天心中有些恐惧起来。
难不成紫瞳说的都是对的?
“天哥,你怎么来了?是来看我的吗?”云烟头不正常摆动,身子随着转了过来,变成原先那个正常娇弱又可怜的云烟。
“我来看看你。”稳住,一定要稳住,不然什么都没有了。
在上官兰天心里,云烟是一个温柔大方的女子,医术超群,是个难得的女子,可现在为何会变成这般模样?
“天哥,烟儿好害怕,它们在吃我的肉,喝我的血,还把我的骨头生刮了,你明白吗?”云烟扭曲着的脸上,变化多样,好似换脸的戏子。
“烟儿!你在说什么啊?我怎么听不懂?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是啊,他们都在欺负我!你带我走好不好?好不好!”
“我们走不掉的……星儿就是下场!”
听到上官星,云烟似乎整个神态变正常了,变成了一个柔弱可怜眼中含泪的女子,“星儿呢?我问你话呢,星儿呢!”
上官兰天心中已经起疑,他虽愚钝些,但不至于笨到看不懂的地步,为了大局着想,他还是得聊下去。
“死了。”
“云散,是云散!我要去杀了他!割他的肉,流他的血!用他来祭奠星儿!”云烟眼神飘忽,手脚慌乱,身体颤抖起来,隐忍着最后的一丝理智。
“烟儿你冷静点!”
“你不是他夫君吗?你去替她死,你把她还给我!”云烟此时像一个发了狂的野兽,随时可以扑上去咬死最后的一个食物。
上官兰天心中震惊不已,这还是他认识的云烟吗?
“你到底在说着什么!”
“啊!”随着一声来自地狱深处的呕吼,一股巨大的力量自云烟体内爆发,传到云府每一个角落。
上官兰天没有设防,一下子被击倒出去两三米,嘴角挂了彩。
幸好有个身影接住了他,不然可能就不是轻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