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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六年前的初遇(一)

今天看见董菲儿的脸,我总能想起那些年发生过的点点滴滴,想起那些年我所遇见的形形色色的人。如同张大爷事件一样,那些当时令我羞耻不堪,甚至暴怒烦躁的事情,如今却成为了我对那家公司最美好的回忆。

生活就是这样,有些人初相遇时,污糟到让你想骂爹娘,相处过后却能留下一份真情美好的回忆;也有一些人却恰恰相反,初相遇时,美好的不可一世,相处过后却让你看尽人世间的虚伪与谎言,肮脏与无耻。

可是结局是怎样的,相遇的时候人们又总是无知而蠢笨的,没有谁可以看得清楚,说的明白。就像张老头和董菲儿一样。张老头是前者,与我的生命,这样一个衣着满是油污,身形佝偻,面貌有点丑陋的老头儿却是一份难得的珍贵回忆。而董菲儿与我而言,初遇的美好已然被现实的肮脏与丑陋覆盖的一丝不剩。

因为张老头这个固定供货商的敲定,领导也慢慢开始把整个部门请款报销的事务分派给我来做。最初我的内心是美滋滋的,因为领导看到了我的能力,这项加给我的工作无疑是领导已经对我这个新人消除了芥蒂,继而信任我的最好证明。可是后来这项我最初沾沾自喜引以为傲的工作,却成了我最大的忧患和顾虑。

董菲儿正是在我接受新的工作任务后,第二天认识的第一个人。

六年前——也就是2014年,当时公司的请款报销还是填写纸质三联的凭证形式,然后拿着凭证与附件逐级地找领导签字。我所在的部门属于三级部门,说白了我自己就是个后勤的虾兵连蟹将都算不上,除我之外都是领导。因此我的一份请款单或者报销单,又或者是请款报销单,除了需要我自己部门的两个领导签字之外,还要做好清单报送到公司综合办公室去找“综合办主任”签字,也就是这本书的主人公——“白荷”。

当年行政部在这家公司还不是一个完全独立的部门,它被划分在综合办公室之下,与秘书科、机要档案室、车队、餐饮部混杂在一个系统内。因此行政部门并没有独立的行政职能与权力,它受到各方面因素的影响,甚至于秘书科某人说上一句无关紧要的闲话,都能让行政部正在进行的行政事务终止进行。

我们今天站在一个公司长期发展的角度来看,职权不明确,分工不独立这是现代公司发展的一大弊端,也是导致传统企业内部人员拉帮战队的陋习。但是这不合理,不完善的制度恰恰为白荷欺上瞒下、混淆视听提供了极大的便利。

当年白荷名义上是暂代管理,但实际上整个行政部门的职权都完完全全的被她操控在手中。因此当时行政内部所有的员工没有人敢不对她点头哈腰的。按照东北人的话来说,应该就是那句——别拿豆包不当干粮!虽然并不是什么正经干粮。

因此像我这样的小员工是不能够直接报送单子给她的。那么要找白荷签字应该怎们办呢?

必须先将需要白荷签字的单子报送给她下面的一位女秘书——陈瑶。但这并不是她秘书。公司的规定只有总经理办公会成员才有资格配秘书,也就是公司的副总才会配秘书。

至于白荷为什么让我们这些三级部门的小专员,把本应直接报给她的单子都先报送给陈瑶,再由陈瑶转手递交给她,等她签完后,再由陈瑶电话通知我们上楼取走自己所交的单子。

把一件原本极其简单的事情流程搞得如此复杂的原因,我也是后来才知道原因的。

整个儿一间七十平米的大办公室里,左右两排总共八张工位,但是屋子里的人只有七个。除了白荷以外,其中有五个人都是公司副总的秘书,还有一位看上去 40岁出头的保洁员。综合办公室怎么会有一个保洁的工位呢?

正如你所想的那样,能坐在这间屋子,还能拥有独立工位和电脑的保洁,定然不会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小人物。

在这家公司,她也算的上是个可以呼风唤雨的人物。不光所有的保洁得听她的指挥,虽然她并不是保洁的“头儿”,甚至于这家公司的事业部、行业群的总经理们都得敬她三分,因为她是唐奇伟的专用保洁!

唐奇伟又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呢?白手起家,拼搏至今天这样,把仅有三个人的公司,发展成如今——B城总部加上各地分公司,总共三万八千多名员工的大型企业。

最关键的是,整个公司从上到下没有人不知道,他在管理上所使用的,正是集权谋术、运筹术、管理学、阅人用人术、纵横捭阖术、统御术等百家学术集大成的“帝王之术”。

面对这样的人,保洁——英子,又是如何做到长久滞留在他的身边,而且还能随意地进出他的办公室的呢?

因此这个表面看上去大大咧咧,时常涂着代表热情与欲望的正红色口红的英子定然是有过人之处的。

那英子到底又有什么过人之处呢?怎么就单单她能成为唐奇伟的专用保洁呢,而且十多年来,从无一人可以代替她。

英子长年齐耳短发,但绝对不会是黑色,当然多年前我还不认识她时就另说了。就拿我当初在那家公司的三年来说,我是一次也没有见过她露出炎黄子孙的标志性发色来。

她的发色如同她的人一般热烈、张扬而且大胆,发色永远跟的上当下的潮流。

就拿我最后一次见她来说,那是我离开公司半年以后,我与六位朋友在B城郊区水库的一家农庄烧烤,说巧不巧地就碰见了同家人一起出来烧烤的英子,当时她的头发是漂染过的金黄,这样的发色至少当年还27岁的我是不敢轻易尝试的。

英子的眼睛是典型的桃花眼,单看她的眼睛倒算的上漂亮,只是和她那被纹过的、又粗又长深褐色的眉毛却不太相配。

在我的记忆中英子时常涂着正红色的口红,远远地看上去很是呛眼,但是搭配上英子性格,却似乎也并不会让你觉得有什么不合适的。那象征欲望与权势的正红色与她泼辣的性情,恰恰又是极为搭配的。唯一的缺憾是英子身形较为魁梧,这一点当然跟她长年从事体力劳动是有关系的。

不说别的,单就英子这张扬也不拘小格的性格恰好就是唐奇伟所喜欢的。

像英子这样的人她管不住自己的嘴,她的舌头常常要快于她的大脑,因此唐奇伟在英子口中或多或少是能听到一些真心话的。无论是英子的有心之说,抑或是情急时的无心之说!所以英子在这家公司里恃宠而骄当然是再合理不过的了。

这么多年来她即充当着唐奇伟的“听风者”与“说风者”,又充当着整个综合办公室的“边鼓手”,而且她这个“边鼓手”还不同于其他,她的特点是:左右两边同时敲鼓!综合办所有发生的事情她都是有参与的。

但是我并不认为唐奇伟和英子之间存在着信任,因此我从来不会用“信任”来形容他们之间的关系。事实也是如此,他们二人之间是绝对不能用“信任”二字来形容的。

我们都知道“帝王之术”的终极是至高无上的,但也是寡绝孤独的,所以这样的人,他是不会信任任何人的,哪怕是共枕同床的爱人,又或者是流淌着他一半血液的子女。

关于唐奇伟,我也是有私心的,因此我并不想在这本书中,对他做过多的描写

唐奇伟这个人曾经在我心中是比我的老领导——白启睿先生,更令我折服,也更令我钦佩的。这不仅是因为他的年纪比我老领导还要大上好几岁,也因为他是全公司加班加到最晚的人,而且他不光是工作日加班,就连周末和节假日他也在公司加班。

这样的人,怎么能不让我心生钦佩呢?不说别的,就凭当年那个惊动全国的“星空计划”来说,从构思到策划再到实施,都是出自他一人之手。

当时我有幸认识这个项目组的一位相关负责人,因此我是知道这个项目一系列内幕的人员之一。从我看到构思图纸和最终版的策划书时,唐奇伟就真的如同他的名字一样,在我心中变成了传奇!

这样的传奇是不可小觑的,这样的传奇是足以掩盖他身上所有缺点的,要不然当初在我含冤离开的时候,我怎么会对他连一丁点的怨恨都没有呢?甚至让我觉得,如果我怨恨他就是对他的不公,就是让他变成了第二个我。

毕竟当年我听白荷无数次的对董菲儿说过“他已经老糊涂,你得哄着他,哄高兴了啊!那啥还不都是听咱的!”白荷嘴里的这个“他”,说的就是唐奇伟。

其实当年我也曾想过,唐奇伟!这个在我心中传奇一样存在的男人,怎么就能甘心情愿的被白荷和董菲儿两个女流之辈哄骗呢?

我能想到的大概也就只有下面的这两点了!

第一,男人看见的女人,和女人看见的女人是不一样的。这个道理其实很简单,因为没有哪个女人会在男人面前表现出粗鲁、卑鄙、虚伪等等令人不悦的行为来。女人在男人面前比在同性面前,更乐于表现出自己的高洁、善良、单纯、可爱、优雅、知性……

这个道理对于男人也是一样,就像每一个男人都有一个英雄梦一样!没有哪个男人不想在女人面前,表现出自己的威猛、刚强、正义、英勇等等。

人都是一样虚伪的,这样的虚伪通常只会暴露在同性的面前,这样的虚伪异性往往是看不到的。

第二,唐奇伟肩上的担子太重,需要他养活的人数高达三万多。这样的使命,怎么能容许他去把精力浪费在白荷监管的这一摊子小事情上来呢?

因此,白荷便可以无所顾忌的为所欲为,无论她说了多少谎话,那又能怎样呢?她知道唐奇伟是没有精力来管她的,他的“帝王之术”也是不会浪费在她的身上的。

当年,在我心中传奇一样的唐奇伟,也是着实令我心生可怜的。身价亿万、位高权重又有什么用呢?身边连一个对他说真话的人都没有。唐奇伟的身边基本上都是如同白荷和董菲儿一样,想着如何讨得他的欢心,进而从唐奇伟的身上获得她们自己想要的利益!

那些年我未经世事,对于唐奇伟这样的老人我心生的可怜是甚重的,以至于每每加班时,看见从他那双开门的屋子里透出的灯光,我便觉些许心疼!

而今在这个社会行走6年后,再想起唐奇伟,我的内心已经没有了当初丝丝缕缕搅乱我心的可怜之情!

这个社会本就是这样,苦苦挣扎在里面的人们,一切的往来都逃脱不了“利益”这两个字!6年的时间,我看到的多了,自然也就看惯了!

再来说综合办公室这间屋子的其他5个人!她们都是这家公司总经会成员的秘书,每个人负责着不同的领导,但是她们都统归于白荷管。

白荷就坐在正对门,右手那一排,最里面靠窗的位置,与她平行的工位是空着的,是从来都没有人的!那张工位的旁边长年摆放着一张玻璃圆桌,听说那是早些年秘书们中午吃饭的桌子。只是后来,在白荷的领导下,这些秘书们互相之间也都撕破了脸皮,除了明着争吵的,还有无数暗箱操作的私斗。

尽管这样的你死我活,始终连一毛钱的利益都没得可图,但是这样的结果却正是白荷想要的。

因此等到我来这家公司时,那张圆桌早已经没有了它最初的使命,反倒成了保洁英子堆放抹布的桌子。

白荷又为什么会坐在最后呢?坐在这整间屋子最隐蔽的地方呢?

这倒也是这个公司的一大特色。这家公司是做互联网文化的企业,多年来一直秉持着尊师重道的优良传统,为了表示谦卑,在这家公司职务级别越高,往往坐的越靠后。

在综合办公室这间屋子里,相对于这些小秘书们而言白荷的职务级别当然是最高的。

白荷的办公桌却也是气派十足,区别与这五个小秘书们的米白色、木制员工标配办公桌。白荷的办公桌是棕红色的大班台,庄严的深棕红色更显阔绰!只是,当年在行政负责采购工作的我一直很困惑,这样的班台为什么白荷会有?在我学习到的采买制度中,白荷是不应该配有这样的办公桌的。

在这整件屋子里白荷是唯一一个资历又老,年龄又大的“小领导”,因此,综合办公室的事儿她又怎么会事必躬亲呢?自然是连穿外套都需要这些小秘书们哈着脸,像伺候古代皇帝穿龙袍一样,白荷只需要升平两个胳膊就可以了。

然而这所有的事情,这间办公室以外的人是看不到的,也是无从知晓的。出了这间屋子,白荷就是和蔼温柔,说话像个奶娃娃一般的慈祥的老太太!

当然当时还是个小采购的我也并不知道这些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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