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2020年4月12日,与白领导结束通话后,整整一个上午我形若木鸡的坐在书房的电脑前,痴呆呆地回忆着三年前发生在我自己身上,那些明明真实却又荒诞的往事。
如今我的情绪竟连一丝波澜和起伏都已经没有,我只是痴呆呆的,形若木鸡的。就仿佛是在冷眼观看别人的故事一般,仿佛这所有发生过的一切都是与我无关。我是如此的平静,无声无息的平静。
幡然醒悟之时,我不得不感慨时间的神秘和伟大。
“这个世界上是没有时间渡不过的苦难,也没有时间揭不开的谎言,更没有时间抚平不了的伤痕,就像没有时间制造不了的惊喜,创造不出的奇迹,描绘不了的幸福一样。”
时间用它神秘而伟大的双手安排着这世间的一切,一切。它心安理得让所有荒诞的、绝望的、疼痛的、悲苦地、向下的、阴暗的、堕落的、惊喜的、希望的、喜悦的、幸福的、向上的、阳光的、奋进的……事情顺其自然地发生,然后再自顾自地将这所有的一切消灭。在这场游戏中也只有它才是真正神秘伟大而又唯一的主宰者,是真正的英雄,没有解释,也毫无理由,就这样自顾自地。
而自作聪明的人类在这场时间精心准备的游戏里都不过是任凭它随意捏造、随意安排、也无足轻重的角色而已,没有人能够摆脱它、质疑它、反抗它,因为没有人拥有能够与它抗衡的能力与资格,在它面前人类是渺小的、卑贱的、奴隶一样的……
就像当年的我,27岁的年纪里,时间的安排下,突然间看到的黑暗与感受到的黑暗,让我痛苦,并痛苦不堪。曾经有那么一些日子我甚至觉得这一生我都将永远无法跨过时间为我的设置的这道命运的坎。
因此离开那家公司后,我也离开这座城市,就仿佛这座城市是我不可触及的伤痛一样,我刻意地避开与这座城市有关的所有人,所有事,因为我害怕,害怕他/她们说起那些令我绝望的悲伤。
可是如今,已经三年过去了,也不过只过去了三年。我的平静,悄无声息的平静让我恍然间觉得,这不是我自己。
我本该一生铭记的,怎么不过就三年,我已经忘记了当初的委屈与痛恨,我的内心竟再无波澜,哪怕是一丁点的涟漪都没有了。
因此我不得不再一次的恭敬而谦卑地感慨时间的神秘与伟大,不得不承认我只是匍匐在它脚下如同奴隶一样卑贱的孩子。
我所能记住的都是它想让我记住的,我所忘记的也都是它从我的脑海里抹去了的,不管我愿不愿意、甘不甘心、接不接受。
即便是我不愿意、不甘心、不接受,那又能怎样呢?它的神秘而伟大就在于它能在不知不觉中悄无声息的安排好所有的事情。就像如今,等我回头想起这些事,我已然平静的无波无澜了,再想要委屈怨恨都无从入手了。
回过神后,我端起电脑旁透明的玻璃杯,将里面剩下的多半杯水一口一口的喝光。
我不再是痴呆呆的,不再是形若木鸡的,此刻的我,心里有一个坚定的信念,那就是——我要写白荷,一定要写白荷!
白荷就像一个巨大而神秘的黑洞吸引着我。我想要了解她的现在,也想要了解她的过去,我想要知道关于她的所有的一切,一切的一切!
当然这份坚定的信念与董菲儿找我无关,虽然她找我是激起我写白荷的直接导火索。但是,真正让这份信念坚定的是白荷对我的吸引,是来自我灵魂深处的渴望,是我对人世冷暖薄厚的探求。
再者,我是自由的,我手中的笔是自由的,我放在键盘上灵动的双手也是自由的,我的灵魂更是自由的,除了时间,没有什么能够让我出卖我的自由从此沦为她/他们的奴隶。
但是我也知道,我想要做的,和我正在做的对于我的老领导——白启睿先生而言无疑是罪大恶极的。
我之前就说过,要写真实的白荷,那么定然是离不开那家公司的,而那家公司对于白领导来说,就是他的孩子,他这一生都在精心呵护的孩子。
我该怎么办呢,我正在或者将要伤害他的孩子,他精心呵护的孩子?我又该如何救赎我对他犯下罪孽?
我渴望他的原谅,甚至幻想有一天他看见我写的这本书,并且不带一丝个人情感的读完这本书,他就直接原谅了我,原谅了我的自私,原谅了我的任性。可是我也害怕,害怕他看到这本书后,余下的生命便就此与我断了联系。
我幻想着白领导看到这本书后所有会出现的可能,这样的幻想让我疲乏。
我知道赎罪是痛苦而又漫长的,这样的痛苦是没有边际的。我放下早已经空了的水杯,起身走出了书房,径直地走向了卧室,我沉沉地扑倒在卧室的床上,就如同昨日那压在我身上,千斤重的黑云又再一次地回到了我的身上一般,我的意识逐渐开始模糊,直到最后彻底消失。
我醒来时天已经黑了,屋子里因为没有任何光源反而显得比外面更黑,外面因为各种光源的照射,反而让窗口透射着幽深而墨蓝色的光。
我伸手摸到床头的台灯,拧开了电源,屋子里瞬间就光亮起来。只是我的眼睛却仿佛被这突来的光明灼伤了一般,我紧紧地闭上双眼,然后迅速地收回拧开电源的手,遮挡在我的眼睛上,并再一次尝试着慢慢地睁开双眼。
我把目光从天花板上转移倒窗户上,刚才那墨蓝色光已经消失不见,就好像被这屋子里的光明给惊吓了一样,一瞬间就消失不见。
我向上扭动着双腿,慢慢地靠着双腿的力量爬起来,像一条无骨的蛇。起身下地,借着卧室透出的灯光,我打开了客厅的灯,并从书房里拿出了我的手机,临出门时,我又再一次看了一眼那个被我从书柜顶端拿下来,并仍在桌上的牛皮纸信封。它就那样安静而毫无规矩的斜躺在我的书桌上。
可是我知道它的安静不是真的安静,就像它的毫无规矩一般,它是狂野的,是冷漠的,是没有人性的,甚至可以吞没我整个灵魂的,所以它的安静是虚伪的,是暂时的,是隐忍的,是伪装的,是为了在我的书房里站住脚而不得已的。
我无力地关上灯,拉上书房的门,就仿佛这里面住着一个魔鬼,一个要来蚕食我灵魂的魔鬼,我明明知道它就在这里,可我却无能为力。
我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了下来,我在思考该不该去见白荷一面。可是要去哪里见?现在的我完全没有关于白荷一丁点的消息。
忽而我又想到白领导说的话,他说如果我想见白荷,他可以带我去见她。一阵莫名地欣喜涌上我的心头,可是这欣喜来的快去的也快,在我还来不及感受时他就消失殆尽了,转而留下的是恐惧。
我怎么能跟白领导一起去呢?如果这样,白领导一定会怀疑我的,以他的睿智与沉着,他定然能从我的语言和动作中察觉出我正在或者将要伤害他精心守护的孩子。恐惧与落寞再一次在这深夜里袭击了我的心脏。
我摁了手机的开锁键,有两个未接来电,是我母亲打来的。看着屏幕上出现的阿拉伯数字00:47,我退出了通话界面,这个时间点除了我这样日夜颠倒的人还清醒着,正常人都早已经进入了梦乡。
我破天荒地点开了微信的朋友圈,一条一条的刷着动态。有深夜放毒的美食照片;有爱宠一族分享的萌宠日常;有跑者分享的打卡图(跑步公里数);有健身达人们发布的“身材管理课程表”;有美妆代购者公布的最新优惠;也有编剧帮里勤奋的编剧们更新的最新剧本;当然也有数不清的个人心情动态……
我一边浏览着,一边并不走心的刷新着。我偶尔也会思考,我们这个时代的人,无论是欢喜抑或是悲伤总会拿出来,明晃晃地挂在微信的朋友圈里,任他人评论,任他人解说,仿佛只有这样欢喜才会更加欢喜,悲伤才不会那么悲伤。
可是这一切又都显得那么的不真实,仿佛欢喜和悲伤都只是拿出来做给旁人看到一样,至于真实的是否欢喜或者悲伤反而并不重要了。
可是思考这些又有什么用呢?没用的,世间如此纷繁,这世间的人们又都活得如此疲惫,只要能让自己活得不那么累,不那么苦,哪怕不苦不累的感觉只是短暂的。至于那些挂在朋友圈里的欢喜抑或是悲伤,究竟是真的,还是假的?又有什么关系呢?没关系的!
我乱七八糟的想着,眼不对心的刷着,突然间我的手指就无法动弹了,它们停留在一个陌生而又熟悉的姓名上,仿佛被施了定数一般,久久无法晃动。这个名字是——狗子妈妈。
……
狗子妈妈
狗子妈妈
狗子妈妈
狗子妈妈
狗子妈妈
狗子妈妈
……
……
……
我一遍又一遍地看着这个好像熟悉而又好像陌生的名字,我拼尽全力想象着她的样子:
胖胖的身体,是的!没错,是胖胖的身体。喜欢穿着黑色连衣裙,又或者在其他颜色的连衣裙上穿一件黑色的长袖西装外套。反正就是总得有有一件是黑色的。我并不知道她钟爱黑色是否是因为信了“黑色显瘦”这一说法,毕竟她的胖是肉眼客观的!
她还喜欢画眼妆,尤其喜欢用口红画眼妆,双眼皮,眼睛很大,耳朵上时常戴着当下最火的电视剧中女主角的同款耳链。说话的时候喜欢对着人扬起下巴点头,走路喜欢拖着脚,仿佛她的双腿无法支撑她肥胖的身体,因此总是发出“擦擦、擦擦”鞋子与地面摩擦的声音。
我挣扎着,闭着双眼,扭动着我的脖子,使劲的回忆着她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