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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扶苏的春天

古·追思

山有扶苏,隰有荷华。

青树翠蔓,暖风卷起枝条,遮住了澄澈的天空一角。鸟儿鸣声啾啾,在枝头喧闹。

淡碧色的屋檐下,一个少年斜倚在雕琢精美的梁柱上,颀长单薄的身形拢在一袭白色长袍中,长长的黑发零散地披了满肩满背,与柱上精致突起的花纹相互纠缠。双目轻闭,俊朗的眉头微微皱起。安静的院落中好似时间静止了一般。

忽然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纷至沓来……

“大皇子殿下!”一声急促的呼喊迫使少年张开了眼睛。

“殿、殿下,皇上下诏了,命、命你随大将军蒙恬一起,去、去修长城!”

闻言,少年脸上没有悲伤、不甘或愤怒,他平平静静地站起身来,脸上居然划过一丝轻笑:“呵,终于容不下我了么?这赶人的方法还真绝……”

他简单地拢了拢衣袍,没有看一眼那个跪在地上诚惶诚恐的传令员,不带丝毫犹豫地说:“备马!”

“……殿下!”传令员万万没有想到他这么轻易地就听命,抬起头,正对上少年坚毅的侧脸,微微一动,不再吭声,心中为他而不平。大皇子殿下认为天下未定,百姓未安,反对实行陛下的“焚书坑儒”“重法绳之臣”等政策,没想到惹得龙颜大怒,落了个如此结局。

哀叹一声,传令员目送少年策马绝尘而去,那翻滚的白袍犹如滔滔碧浪,推送着大秦的希望与未来。

军帐内,阴云密布,气氛凝重得如化不开的浓墨。

几年的军涯战火,已使当年那个清风碧玉般的少年成长成了一个刚毅果敢的少将。而此时,他手攥一封诏书,停驻在浅夜寒风凛冽的窗前,紧绷的身体却在不停颤抖!

“不……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他像是被人抽走了浑身的气力,缓缓跪倒在冰冷的地上。

蒙恬紧紧按住他颤栗的肩膀,力劝道:“殿下,不要这么轻易相信,我了解皇上,他怎么会突然赐死与您,您一定要先冷静,我们回京查清楚。”

少年只是兀自跪坐与地上,好似什么也感觉不到了一般。蒙恬用力摇了摇他,他才慢慢抬起头,脸色青白,双眼空洞无神,但那深邃的瞳孔深处,却涌出撕心裂肺的绝望。

静静的,他忽然笑了,那虚幻的笑靥被银白的月色模糊、幻化。叫蒙恬一阵怔忡。恍惚中,他双眸微微闪出亮光,黑瞳似乎被神明赋予了生命,在夜色中闪耀着夺人魂魄的光芒,幻出诡魅的图腾。

只见他轻启双唇:“父而赐子死,尚安复请!”旋即一道银光自他腰间闪过——

“别!”蒙恬大骇,出手制止。但下一秒,蒙恬整个视野中都弥漫了血色雾气,地板上开出了朵朵冷艳的红山茶。蒙恬伸手扶住那坠落的身影,久经沙场、看惯生生死死的他,也不由觉得心魂俱丧!

少年胸口插着一柄银亮亮的短剑,蒙恬记得那是陛下亲赐与他的。鲜血染红了衣袍,少年轻阖着眼睑,脸上依旧是淡雅的微笑。从没想过,笑也能看得人魂断神伤!

他破碎的衣衫仿佛是片片纯白沾血的羽毛,被山风吹得舒展开来,在空中旋转、飞舞,飘向清浅的夜色。夜空中,一颗小小的星辰,一瞬陨落……

今·惜训

我坐在书桌前,桌上还摊着那本《秦史》,思绪恍恍惚惚,心还那么真实得疼着。也许这是一篇没什么意义的文章,徒写了扶苏一生中难忘的两次巨变。但如果扶苏没有死,大秦的结局就要改变,中国的历史也定将重写,但……但历史是没有如果的,扶苏是非常机智聪颖,却欠缺了一抹心计,因自己过于宽厚仁义而失去了成为帝王的机会。学历史,就是要以古鉴今,以前人的教训来警戒自己此生。不可以因一时脑热或心软,铸下一辈子的错;遇事一定要谨慎,反复掂量掂量再下决定。是的,唯有现实是最重要的,其余的,不过是一枕黄粱,一梦南柯罢了。

唯希望,在将来的某年某月某日,我还能旧地重游。或许那时我的两鬓会因流离漂泊而落上春雪,书页会沾染不属于时代的沧桑,但我想我会用心记得的,记得史书曾教过我什么,尽管光阴以一种残忍的方式掩埋了它们。

暮雨薄薄,我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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