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是与不是,一看便知!”言懿不怀好意地走向言玉,正要扯下言玉面纱的时候被言玉打了一个响亮的耳光。
继而言玉亲自扯下面纱,走到父皇面前,躬身道:“启禀父皇,儿臣只是感染风寒不宜面圣而已,儿臣不明白为何太子与翊王非要说儿臣死了,还诬陷五弟欺君?”
言禛感觉莫名其妙,明明上马车的不是皇姐,现在出现在龙延殿的确实是皇姐,还有皇姐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玉儿无虞就好!”言松满眼激动,老泪纵横。
言玉负气地走到太子面前,与他对峙着:“我刚才好像听到殿下指责五弟苛待我?可我当时流落在燃城的街道,遇到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只有冷言相向,反而是五弟收容我。玉儿实在不知道太子殿下的脸皮是用什么做的,怎的如此厚颜无耻?”
“你......”太子没想到事态会如此发展,没有扳倒五弟还被言玉反戈一击。
“皇姐,你不可冒犯太子殿下?”言懿捂着脸道,“殿下只是担心您的安危啊!”
“言懿,少在那假惺惺的,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她愤然指着言懿,“这一巴掌只当是教训你,看你以后还敢不敢不分青红皂白跟太子殿下沆瀣一气!”
言松黑着脸让许玠传旨,太子言晋,捕风捉影以讹传讹,幽闭于太子宫三个月,翊亲王罚俸半年,以儆效尤。
“父皇,这次若非五弟,儿臣就要饿死在街头了!”言玉提醒道。
言松思虑了片刻,让许玠传旨,晋恒郡王为恒亲王。
言松单独留言玉在宫里说了半晌话,言玉依旧是庶人,言松本来想赐给她一个小庭院,她婉拒了,她依旧想客居在恒亲王府。
言禛和言玉坐在回府的马车上,言禛有很多个问题想问言玉,不知道从何问起,思谋了好久,才开口道:“皇姐,你为何要帮我?”
“因为我答应了一个人!”她真诚地凝视着言禛,“更因为你当初的收留,这个亲王之位是我报答你的,从今日开始,你我便两清了。”
“走水又是怎么回事?”
“这件事都过去了,我不想说,你也别问了!”言玉轻描淡写道,“你府上我不能再住了,我和方唯唯八字不合,实在不适宜住在同一屋檐下。下个路口有个客栈,我住那里,你放心,我不会告诉父皇的!”
言禛抱拳道:“皇姐,言禛在此谢过。”
夜里言昭旧病复发,言禛和李明达焦急地守护在身边。清润和含怡也跪在佛堂诚心祈求佛祖能过让言昭度过这一关。郑不疑则在佛堂门口来回踱步,他的步伐沉重似有心事。
半个时辰后,清润走出佛堂,郑不疑疾步上前挡在她面前:“侧妃,不疑有话想单独跟您说。”
他的神情显得十分焦虑,清润还从未见他如此严肃过,便退回了佛堂,拂手示意他进来,含怡关上门在门口守候着。
“不疑,有什么事儿,但说无妨!”清润双手合十,面朝着佛像,对他道。
郑不疑二话没说跪下朝她磕了几个响头,直起身子拱手道:“不疑是要向您辞行的。”
“你要去哪儿?”清润惊诧地转过身子。
“没有目的地,随心而已!这些年不疑总听侧妃跟我讲起咱们大岳的大好河山,不疑也想走走看看,开阔一下视野!”
“那你此去可有归期?”清润问。
不疑摇摇头,最后一次用爱怜的眼神望着她清澈如水的目光:“也许不会回来了,也许游历到一处心旷神怡的地方会和当地淳朴的姑娘结为连理,就像您和王爷那样恩爱。侧妃,我曾经许诺过你,一生一世为你牛马,如今爽约,希望您不要怪我不守承诺。”郑不疑也是被逼无奈的,他答应了言玉要跟着他实施那项关于北凉的大计划,他不得不离开大岳离开清润。他眼里心里都蓄满了泪水,只需要一个爆发点,它们就会如同泛滥的江水般奔腾不止。
清润从地上扶起他,和蔼地对他说:“不疑,我从没把你当做牛马?在本质上你和我并无不同,我们都是活生生的人,当然有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的权利。你能为自己而活,我打心里为你高兴!”
她取下挂在胸前的一个精致的雕花玉佩,挂在了郑不疑的脖子上:“不疑,你我总算相识一场,若将来你路过燃城就来府上盘桓几日,我和王爷都欢迎你来!”
“好!”他站起来深情地回望着她,泪水还是不由自主地夺眶而出,他只好不再看她,扭过头拭干泪水,“侧妃,以后不疑不在,您一定要好好保护自己!”
“你放心,王爷会保护我的!”忽然她想起了言媪,脸上挂了几丝忧愁,“言媪那边,你打算怎么办?”
见他陷入了沉默,清润急道:“你不会想这样一走了之吧?不疑,公主为了你至今未出阁,耽误成未嫁之女。她对你一往情深,你即便不能用等价的感情回馈她,也得给她一个交代啊!”
“这我知道。”他从袖子里掏出一封信,递给清润,“侧妃,这是我给公主的信,待我走后,请您代我交于公主。”
那一夜,郑不疑离开了恒王府。
三日后,清润进宫,将郑不疑那封信交于言媪。一如清润所料,言媪得知郑不疑不辞而别,情绪一下子崩溃,她没有接那封信,一边摇头一边紧紧抓住清润的手臂:“嫂嫂,你在骗我对不对,不疑没有走,对不对?”
“公主,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她如同安抚小孩子般安抚着言媪,“郑不疑三日前就已经走了,没有归期,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公主,你和他本来就是一段不该有的孽缘,如此了结,不也挺好?”
“那是嫂嫂没有经历过失去心爱之人的滋味,才会这般云淡风轻。”言媪松开了握着她的手,不友善地看着她。
一时间清润竟无言以对,只得再次将不疑那封信塞给她:“公主,这是不疑给你的,你看看吧!听你皇兄说,薛博才公子博学鸿儒,相貌端庄,更难得的是人品纯良......”
“他再优秀,终究是旁人!”言媪打断了清润的话语,颤颤巍巍地捏着那封信,“我这一生一世,只想成为郑不疑的妻子。他走了总会有回来的那一日,他一年不回来,我等一年,他十年不回来,我等十年。哪怕把我的青丝等成白发,我也要等到底!”
“公主.....”清润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哎,这一切还不是因为她,若当年她不让郑不疑去艺馆帮忙,这一切就不会发生!
“今日我和嫂嫂话不投机,再谈下去只怕会伤了姑嫂情谊,思落,送客!”言媪拿着那封信,疲惫地进入了寝殿。
公主亲启:
公主,郑不疑乃粗鄙之人,与公主天差地别,根本不值得公主一顾。
江南之行,公主与我患难与共,不疑此生不敢忘。
可不疑一直拿公主当普通朋友,仅此而已。公主,请不要为了不疑耽误您的一生,那样不疑这辈子都不会安心的。
公主,不疑走了,就当我是您生命中的过客,请您将我尽数忘却。
郑不疑亲笔!
信读完了,信纸也被言媪的泪水浸透,尽数忘却,尽数忘却?怎么可能尽数忘却啊!言媪在信中呐喊,郑不疑你这个偷走我的心又消失的不负责任的混蛋,我告诉你,往后再让我遇到你,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景升四十一年春
转眼间,三年过去了,言律出征已经三年多,起初他军节节胜利,可是后来,企利部落奋起反抗,以至于三年了两军输赢各半,一直在僵持着。
大岳朝堂上,太子和翊王的势力依旧平分秋色,太子侧妃令狐清娴在景升三十九年为太子诞下嫡长子,太子和皇贵妃大喜过望,奏请言松加封令狐清娴为太子正妃。言松亲自为太子嫡子赐名为言承,传承之意。
言禛在令狐仲易的帮助下,也秘密在朝堂上积累下一定人脉,为夺嫡之战准备着。
清润在景升四十年为言禛诞下一女,言禛取名言榕。可惜这个孩子先天不足又感染风寒,紧紧存活了一月。清润丧女,伤心欲绝,整整半年才走出阴影。
清润为了怀念女儿,亲自在子矜阁外种了榕树,每日晨起第一件事就是推开窗户望一眼茁壮成长的榕树。
景升三十九年,言松又给言媪安排了一桩亲事,结果言媪还是抵死不从,这回彻底惹怒了言松。一气之下把言媪送到燃城皇家寺院静安寺带发修行。对于言媪而言,静安寺也不失为一个好去处,在这里她可以远离宫里那些让她厌烦的尔虞我诈。她可以在这里静静地等郑不疑回来,她一生一世都不会放弃郑不疑!
太子妃递帖子回令狐府,说不日就要带着言承回母家省亲,还特意让含蕴去恒王府传话,让清润也回去热闹一下。
含怡质问含蕴,难道不知道二小姐刚刚丧女心情不佳吗?含蕴却说令狐清娴已经今非昔比,倘若不去就会给恒王府扣上一个不敬太子的帽子!
“为什么?”含怡一圈砸在廊下的某根柱子上,拳头顿时通红,“为什么善良的二小姐的命却那么苦呢?先是失去未婚夫,后来失去女儿!明明是嫡女,却还只是侧妃!”
“怎么?二小姐还在挂念苏公子吗?”含蕴一边轻轻揉搓含怡的手,一边低落地问。
“刻骨铭心的事情,想要忘记谈何容易。加上榕儿小姐的事,彻底要把二小姐给击垮了!”含怡叹息道,眼中已经蓄满了泪水。
含蕴打起一般拍了拍她的肩膀,她想起含蕴已经成亲的事情,郑重其事地拱手道:“还未恭贺含蕴姐姐大喜,听二小姐说姐姐的夫婿可是二少爷身边的红人啊!”
半年前令狐思危做主将含蕴赐给令狐仲易的副将杨英,二人郎才女貌,非常般配,婚后琴瑟和鸣,非常幸福。看着如此甜蜜的含蕴姐姐,含怡很羡慕,她盼望着言律凯旋归来,跟他在一起。
言律走的每一天每一个时辰,含怡都在思念他。每个月言律写给她的信,她都倒背如流。她对他的思念战胜了一切,她一败涂地,只要能和言律在一起,无名无分她也认了。
“妹妹深得二小姐器重,二小姐将来定会给妹妹寻一门好亲事,等妹妹大喜的时候,可要请姐姐喝一杯酒水啊!”含蕴笑着调侃道。
含怡已然羞红了粉嫩的脸颊。
含蕴走后,秀怡一脸惊喜地跑回李明达的寝殿,在她耳畔说几句话。李明达两眼放光般狐疑道:“哦?你说的可是真的?”
“回王妃,奴婢听得真真切切!”秀怡昂首道。
太子妃回门那日,令狐府热闹非凡,令狐思危虽得顾念清润心情,但言承到底是太子嫡子,也不得不给太子几分薄面。
言禛搀扶着清润走下马车,今日清润穿了一件橙色的正装,披着金色斗篷,言禛也一席橙衣,夫妇二人手挽着手走入了府中。
令狐思危早早等候在大堂,看到清润的身影,拖着年迈的老腿疾步上前,清润也向父亲奔去,父女二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
“润儿......你瘦了呀!”令狐思危满眼心疼地望着清润,“榕儿的事儿,你要想开些,你和恒亲王都还年轻,以后还会有孩子的,润儿,你这般不爱惜自己,要有个三长两短,你让父亲怎么活?怎么跟你母亲交代?”
“父亲勿忧,女儿明白!”为了不让父亲担心,令狐清润一直保持着微笑,“言承在哪?我给他备了一份礼物。”
言禛看着她那强颜欢笑的样子,实在心疼极了。他想起榕儿夭折那晚,清润守了她整整一夜,也抱她哭了一夜。失去女儿言禛痛心疾首,但看着清润这样他更难过。
“他在方氏的寝殿里!来吧,润儿,陪父亲说一会儿话!”令狐思危把女儿拉走。言禛先来无聊就去令狐家的后花园闲逛,他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这里的一草一木,他想要了解心爱之人从小长大的地方。
花园中站着一个极为富态的女子,她身着黄色宫装,插着满头珠翠,她似乎在等什么人,看到言禛走了来,便扭扭捏捏地移步过去。
此女子正是今日的主角,令狐清娴。言禛走上前去向她弯腰施礼,然后就准备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花园里的桃花开了,粉嫩的花瓣散落一地,到处弥漫着春日里的朝气。
“恒亲王,你等等!”令狐清娴叫住了他,他不得已停下了脚步,她绕到他面前,“本宫是洪水猛兽吗?王爷怎见了我就匆匆离去?”
“太子妃说笑了!”言禛再次拱手,“泰山大人应该同清润说完话了,言禛告辞!”
“你知道苏影深吗?”
言禛才走了两步,就彻底被这句话这个名字绊住了双脚,怎么挣脱也挣脱不开。
“太子妃娘娘要说什么?”他问道,却并没有回头。
令狐清娴迈着轻盈的步伐,走过言禛的身侧,然后回头诡异地打量着她:“王爷,你有想过我妹妹当年明明知道你利用她,为什么她还要嫁给你吗?”
言禛一脸严肃,因为这个问题他确实想不通。他不怀好意地瞟了一眼令狐清娴:“娘娘,你到底想说什么?这和苏影深有何关系?”
“王爷可知道苏影深是如何死的?”
“清润说他是病亡。”
“他是被人活活杀死的!”
言禛一脸惊愕,苏影深不过是富商,倘若是被人所杀为何要假称是病亡呢?莫非这一切和清润有什么千丝万缕的联系?
“是谁杀了他?”言禛问。
令狐清娴诡异一笑:“是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他杀苏影深做什么?莫非......”他的话语戛然而止。
令狐清娴紧接着点点头:“一如你所想!太子想娶令狐清润巩固势力,才暗杀苏影深,却没想到便宜了你。”
言禛恍然大悟,原来清润嫁给他是要借他的手夺去太子最宝贵的东西为苏影深报仇。他的心瞬间感觉被泡在了陈年醋坛子里,而且吃醋对象还是一个死人,他也不知道他怎会这么没出息竟然吃一个死人的醋。
难怪清润每次见到太子都跟乌眼鸡一样,原来他们之间竟有这般深仇大恨。
“王爷,您还记得含笑吗?”令狐清娴乘胜追击道。
言禛被激怒了,气鼓鼓道:“太子妃,莫非你还想告诉我太子不是杀害含笑的凶手?”
“王爷英明!”她拍着手,走近他,“太子即便再荒唐,可到底有三分理智,绝不会在当日做出那种不计后果之事。我已经调查过了,含笑乃自杀,为的就是嫁祸太子,而这一切的墓后主使就是令狐清润!”
“这不可能!”言禛否认道,“润儿一向拿含笑当亲妹妹,还要促成她和十弟的美事,你是她亲姐姐,怎可这般诬陷诋毁她!”
令狐清娴对言禛的质问不为所动,依旧自顾自道:“正因为大将军王钟情含笑,令狐清润便一箭双雕,引得大将军王也仇视太子。”
“够了!”他逃避地向前迈了两步,他不得不相信令狐清娴合乎情理的推断。
令狐清娴用手绢捂了捂手帕,心里暗喜,言禛即便不能全信她的话,但到底在心里存了一个疑惑的种子。将来他待令狐清润绝不会像以前那般亲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