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禛亲自为清润戴上:“这是我收藏多年的玉镯,我发誓一定要亲自为我最心爱的人戴上。在我心中,这不是玉镯,而是我的一颗赤诚的心。”
清润细细地抚摸着手腕上的玉镯,鼻尖感到一阵酸楚,转过身子便环住言禛:“王爷,清润何德何能能让王爷倾心相付。”
“你也对本王一片真心啊!”言禛的也抱着她,满脸洋溢着幸福的笑容,“青青子衿悠悠我心,本王有了你,才明白什么是爱。”
清润心中悲喜交加,倘若来日王爷知道她嫁进恒王府就是为了给苏影深报仇,后果将不堪设想。
王爷,我希望你永远都不知道,因为我早已爱上了你,真心实意要跟你共度余生。
半个多月后,言禛和清润陪着言明荡秋千,谨慎匆匆从外面来报:“王爷,王爷......刚刚得到消息,昨日慕郡王外出遇刺,被人所杀,连头颅都不知所踪!”
一旁的郑不疑听到此消息推秋千的手不由自主地颤抖了起来,这不经意的细微之处,却尽收清润眼底。
言禛也愣了一阵,收起心中的疑惑,对谨慎道:“你先去慕王府打点一下,我随后就来。”
慕王府上下一片哀嚎,方唯唯哭倒于言爽的灵堂,她没想到她刚刚来大岳和亲不到一年,夫君就死于非命,她将来该怎么办?
吕嫔见到儿子的尸体,伤心过度想撞棺随儿子而去,幸得手下人阻止,拉拉扯扯中吕嫔便昏了过去,只好把她送回宫里。
南疆有一项毫无人道的规定,凡女子夫君扼死,此女子就要被扣上克夫的污名继而要被活活勒死,去地下伺候夫君。
哪怕尊如公主也不能免于一死,所以方唯唯很清楚,想要活下去必须留在大岳。
令狐清润随着言禛李明达下了马车,言禛对言爽的死没有一点惋惜之情,可是表面工作也不得不做。言爽生性狠辣,对言禛下过数次毒手,不知道他是否想到自己也会死于别人的暗杀。
言晋,言懿,言律纷至沓来,言律一进府就扑在言爽灵前,痛哭不止:“这是谁干得,八哥,你死的冤啊!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天子脚下,是谁做出如此血案。”
“八弟生性狠辣,仇家不少啊!人家都有作案动机!”
“是呀,十弟,你也别太伤心了,这就是八弟的命啊!”
言晋和言懿一人一句,对言爽的死没有半分伤情。是啊,言爽身死,与他们而言就少了一个皇位竞争对手,他们恨不得欢呼雀跃。
“大家都是血浓于水的亲兄弟,太子殿下为何这般无情!”言律抹了一把泪水,抬头怒视着太子,他因含笑的死对太子恨之入骨,所以无论太子说什么做什么在他眼中都是错。
“你.....竟敢这么对本太子说话!”太子上前扯着言律的衣领将他拽了起来,言律也毫不示弱双手一推言晋害他险些栽倒在地。
顿时灵堂乱作一团,就在东宫与闵王府的人快要打起来的时候。
许玠的声音飘扬而来,老态龙钟的言松拖着疲惫的身躯走了进来,他眼睛红肿,许是哭了许久。言松十个皇子五个都在幼年夭折,除了言禛,他对其余四个儿子非常疼爱。
昨天他得知言松噩耗的时候,难以置信地捂着耳朵,他不相信言松被人杀害在天子脚下。
剑拔弩张的言律和言晋只好忍下这口气,纷纷跪下向父皇行礼。
言松为言爽上了三炷香,有气无力地对许玠说:“传朕旨意,追封慕郡王为慕亲王,一切丧仪具照亲王例来。”说罢言松悲怆地闭了闭眼睛,事已至此这也是当父亲唯一能为儿子做的。
言玉和言媪皆一身素缟紧跟在言松身后,为言爽上了一炷香。
言松正要离去,方唯唯忽然冲了上去,哭到在言松脚边:“父皇,请您为王爷做主啊!王爷,王爷是给北凉的人害死的!”
此言一出,满场议论纷纷,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长公主言玉。清润和言禛退到最隐蔽的地方,静观事态发展。
“慕王妃,你在胡说什么?”言玉呵斥道,就算她再恨北凉的一切,但青儿也是北凉太子的嫡子,她不得不维护北凉的利益。“八弟去世,我知道弟妹痛心疾首,可也不能胡乱揣测,北凉与大岳早已言和,不可再掀起波澜。”
“父皇并非儿臣揣测,儿臣有证据!”方唯唯从怀中掏出一个白色帕子,帕子里包裹着一个被鲜血浸透的香囊,香囊上绣着“丰华”二字。她颤抖着举着香囊,眼中泪水奔涌而出。“父皇,这东西王爷紧紧握在手中,就算被割去了头颅,也不曾松开,儿臣猜测这定是王爷留下的死前讯息,告诉父皇和众人,是谁杀了他!”
许玠将香囊呈给言松,言松拿起来奋力扔向长公主:“言玉,把丰华这个贱奴给朕找来!”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在场众人不知所措。言玉跪下道:“回父皇,丰华......丰华在数日前早已失踪,儿臣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这句话彻底激怒了言松,他抬起脚将言玉踹到在地。言玉怅然若失地趴在地上,她长这么大父皇连一句重话都没有对她说过。而今为了一个庶子,为了一枚子虚乌有的荷包父皇竟当着众人的面这般对她。
言媪上前去扶起言玉,对言松道:“父皇,这一切还仅仅是猜测,就算是丰华杀了八哥,那与姐姐何干?”
“是啊!”言律抱拳道,“父皇,丰华是丰华,皇姐是皇姐啊。”
言松沉沉地叹了口气,指着言玉:“朕命令你,立即去把丰华那个贱奴给朕找到。”
忽然一个黑衣人从天而降,许玠唤来了御林军,言律当着言松言玉言媪面前。
那个黑衣人似乎没有恶意,走到正中间,扯下面纱,竟然是失踪多日的丰华。
丰华拿出一把匕首,抵在自己的颈部,对言玉道:“太子妃娘娘,没错,慕郡王是我杀的。”
“为什么!”言玉怒不可遏,“是谁,究竟是谁指使你杀害本宫八弟!”
丰华没有回答,而是意味深长地望了言玉一眼,便割开了自己的喉管,倒在血泊之中。丰华倒下的那一刹那,言玉也瘫软在地,这下无论自己如何辩解,都无法洗清自己的嫌疑了。
“言玉,你现在还有什么话好说?”言松冷冷道,扭过头去不再看女儿。
太子忽然跪了下来,哭倒在地:“玉儿啊玉儿,为了让大岳和北凉言和,父皇才把你送去和亲,你再怨恨,也不能指使手下杀害八弟啊!玉儿,你告诉本宫,八弟的首级在哪儿?好歹姐弟一场,你好歹让他留个全尸啊!”
言晋一字一句都扎在言松心窝子上,他没想到十五年没见,女儿竟会变得如此心狠手辣。
言玉没有理会言晋,而是再次望向言松:“父皇,这一切都与女儿无干系,父皇,在您心中玉儿就是这般心狠手辣吗?”
“人都是会变的!”言晋插话道,“一别十数年,谁知今日的你还是不是当日那个心思单纯的怀敏长公主。”
“来人啊!将长公主和她从北凉带来的人都囚禁在凤仪宫,无诏不得出,也不许任何人前去探望。”言松垂首含泪道。
言媪还有上去为言玉求情被言懿制止了,言律只好扶着言松坐上回宫的马车。
侍卫们把言玉拉走,走到门口那刻,言玉回头望了望她血浓于水的兄弟姐妹。这些所谓的兄弟姐妹在关键时刻只会落井下石,她继而又望向蓝天,心想:“母后啊母后,若您还在一定会相信玉儿是冤枉的!”
清润随言禛出来感觉浑身颤栗,上马车的时候一脚踩空险些摔下去。
“润儿,你怎么了?”言禛从身后扶着她,感觉得她手臂再颤抖。
“没事,妾身只是有些心惊!”清润上马车后,规矩地坐着,有王妃在她不敢与王爷过于亲近。
“长公主......为何......为何要那么做......”李明达一样惊悚,她没想到言玉竟然如此狠辣,就连自己的弟弟也不放过。
“此时就此打住,回去之后不许在府里风言风语。”言禛命令道。
回府的途中,言禛和清润各怀心事,因为他们已经猜到杀害言爽的真正凶手是谁。
第二日,按奈不住的言禛约令狐仲易到世事一场大梦艺馆。
令狐仲易赴约而来,一进门口,便佯装焦急道:“王爷,慕亲王新丧,皇上伤心垂泪,您约我来此处甚为不妥啊!”
言禛站起身狡黠一笑:“这里是清润的艺馆,比我的恒王府还要可靠,内兄不必担心!”
谨慎关上了房门,言禛给他斟满了茶水,直截了当地问:“内兄,我八弟可是你派人杀的?”
“王爷何出此言?”仲易惊讶道,“此案不是了结了吗?是长公主的手下丰华干得,他动机非常明确。”
“内兄当日不是要送我一份大礼吗?”言禛抿了一口幽香的茶水,凝视着仲易飘忽不定的目光,“本王告诉内兄,你的这份大礼,本王十分喜欢!”
“王爷满意就好!”他点点头,以前他就知道言爽数次向言禛下毒手,言禛早就想反戈一击。
“只是本王不明,内兄为何要与长公主扯上关系?”
“这就是我的个人恩怨了!王爷就没必要知道了。”
言禛本来想找令狐仲易把事情前因后果都弄明白,现在令狐仲易三缄其口,看来什么都不想让他知道。就连承认杀害言爽也承认的含糊其辞。
他和言爽不共戴天,但是他还是非常心疼言玉。
令狐仲易好像看出言禛的所思所想,站起身喃喃道:“你放心,言玉到底是琏思皇后唯一的女儿,又是北凉嫡系继承人的母亲,陛下不会对她怎样的!”
同一时间,清润在府中审问着郑不疑,因为事关重大,她吩咐含怡在门口守着,不许让任何人进来。
郑不疑像一个做错了事情的孩子,低着脑袋,反复怼着手指头。
“不疑,慕亲王死的那天,我在府里找不找你,含怡说你出府了,至晚方归,你实话告诉我,你究竟去了哪里?”虽然清润已经猜了个七七八八,但她一定要听郑不疑亲口说。
“诚如王妃的猜测!”郑不疑跪下道,事已至此,他不能再隐瞒清润,“慕亲王的确是我杀的!”
清润无奈地摇摇头,疲惫地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然后指着郑不疑:“不疑啊不疑,你怎会如此糊涂啊!说,到底是谁指使你的?”
“是我自己要这么做的!”
“不可能,你与那慕亲王无愁无怨,有什么动机置他于死地?”清润试探地问,“是哥哥吧?”
郑不疑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又低下了头,清润了然于心:“果然是哥哥,可他为什么让你动手?”
郑不疑一直在摇头,她绝不能告诉清润他是北凉皇子。若清润知道,一定会把他赶走的。他宁可在恒王府当一辈子奴才,也不愿离开清润。
“你起来吧!”清润拂手道,“言爽生性狠辣,几次对王爷痛下杀手,落得这样的下场也是死有余辜。只是可怜了慕王妃,年纪轻轻就要守寡。此事到此为止,今后谁也不许再提一字半句。”
言禛离开艺馆后,令狐仲易仍旧沉醉在曲子中。言爽的发妻张氏就是令狐仲易的妻妹,两年前慕王妃暴毙,言爽给的说法是因病暴亡。妹妹一向身体康健,怎会突然暴亡?令狐仲易的妻子难以接受,将一名仵作打扮成家丁随她去王府吊唁。
经仵作观察,慕王妃的的确确是被人毒死的。他还趁人不注意扯了慕王妃一根发丝,送去医馆。医馆大夫说此人是被剧毒的砒霜给毒死的。
令狐仲易的夫人年长慕王妃十岁,一直拿妹妹当掌上明珠。得知妹妹死亡真相,令狐夫人日夜痛哭竟然哭瞎了一只眼睛。
令狐仲易感同身受,如果有朝一日有人这么对清润,他一定把那个人大卸八块,以泄心头之恨。
偏巧那日,他偶遇被丰华围攻的郑不疑,于是复仇计划就此展开。他先将丰华一干人等软禁在令狐府的暗牢,通过审讯他知道了郑不疑的身份。
郑不疑前一夜偶然听到清润与含怡的对话,知道了令狐仲易换防回营的时间。他想利用令狐仲易来摆脱丰华的纠缠,故意提起令狐仲易在艺馆被刺杀的事情,故而祸水东引。
这一招并不高明,一下子就被心思深沉的令狐仲易给看穿。郑不疑心想,既然如此索性开诚布公,就把自己的身世原原本本告知于他。
可他万万没想到,令狐仲易帮他保守秘密的条件,是让他刺杀慕亲王。他进退两难,只好答应令狐仲易。
月黑风高夜,他一刀封喉,杀死言爽,便立即逃离了是非之地。他确实不知道是谁把言爽的首级削掉,他更不明白,令狐仲易用的什么方法让丰华李代桃僵。
令狐仲易也不想让恒王府深陷其中,便威胁丰华认下这宗罪,就说是长公主指使的。一开始丰华并不同意,他一旦认罪,北凉使者刺杀大岳郡王,两国关系就会剑拔弩张。更何况太子的嫡子就在言松手里,他不能投敌卖国。直到令狐仲易把一个长命锁递给丰华。
丰华二话没说,含泪答应。
认罪前一夜,丰华在暗牢中捂着长命锁痛哭不止,他不能拿儿子的命开玩笑,他只有这么一点骨血。
自古忠孝难以两全,丰华仰天长啸:“太子殿下,丰华对你不住,若有来生,丰华再向您负荆请罪。”
言玉和儿子被囚禁在凤仪宫,仲孙长青这几天心里落差极大。前几天他还是阖宫上下的焦点,各王府的公子小姐都带着精致的礼物到宫中找他玩耍。这才几日就成了阶下囚,除了言媪姨母给他送了一盒精致的点心,他们二人再无人问津。
言玉如活死人般在榻上一躺就算一日,不吃任何东西,每日只喝一些水维持生命。拜高踩低,宫里向来如此,她打小就习惯了。她伤心的是父皇,竟然不相信她。
长青想让言玉起来跟他玩,谁知言玉竟然训斥了他一顿,他感到十分委屈,便坐在地上大哭起来。
一只橙色的肥嘟嘟的御猫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朝长青叫了几声。长青一下转悲为喜,笑着追着小猫跑了出去。言玉叹了口气,曾几何时她也是这般无忧无虑承欢在母后膝下。
可母后一去,她在宫里再无依靠。名义上她是高高在上的嫡长公主,其实她深知,她是一个失去母亲的可怜孤女罢了!以前她以为父皇对她最起码还有一点点怜悯之心。
现在看来,是她想多了。只怕在父皇心中,她就是个可以用来维系大岳与北凉邦交的工具。
想到此处,她恨之入骨,她在心里暗暗发誓,当年那个怀敏长公主已经于今日而亡,大岳皇帝的猜忌逼死了她。从明日开始,言玉不再是大岳的公主,也不是北凉的太子妃,她只是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