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城门外出现了很多百姓。”亲随禀报。
龚景正打着瞌睡,立刻惊醒。
往日在别人眼中永远是胸有成竹,不慌不忙的龚景,脸上出现了一丝慌张的神色——龚景一下子就明白了卜巳打得什么算盘。
正所谓怕什么来什么,城里本来粮食就不富裕,援军没有到来之前,这些粮食对临淄城的守军来说,已经是捉襟见肘,每一颗粮食都无比珍贵。
卜巳这是把老百姓赶到城里来分粮食来了,好毒的计策!
明明知道这是黄巾军的手段,还是无法拒绝。
“放他们入城吧!”龚景无可奈何。
“大人,这些百姓里会不会有黄巾贼的细作混在里面?到时候万一与黄巾贼里应外合.....”
“管不了那么多了,即使这些人里有几个黄巾军的细作,但其余大多数都是真正的百姓,不能因噎废食,去吧!”
“遵命,大人!”
龚景站起身,走到窗边,忧郁地望向窗外的天空。
窗外天气晴朗,蓝天上懒懒地飘着几朵白云,红日远远挂在天边,就像那援军,远远地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出现?
一八四年夏,青州。
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龚景期盼已久的援军终于到了临淄地界。
临近黄昏,日头藏在天边的晚霞里,稍稍露出半个身子。苍凉的大地上,满目疮痍。偶有风吹过,扬得行人满身都是尘灰。
青州旱情比幽州严重得多,苍茫大地满是大旱的景象。
几颗已枯死的大树,孤苦伶仃地站立在路旁。树皮已经被剥光,也不知是被哪里的饥民拿去填了肚子?一眼望去,整个世界一片枯黄,唯一的一抹绿色却在行军的队伍之中——没错,那是关羽的帽子。
队伍前方,校尉邹靖穿着明亮的铠甲,骑着高头大马,踌躇满志。
邹靖带过兵,打过仗,由于出身正统武将,所以并不把刘备几人放在眼里。
不就是打退过一群散兵游勇,有什么好得意?
在邹靖的眼里,刘备只不过是适逢其会,打了场小胜仗而已,那里用得着刺史大人如此看重?如今新到刺史麾下,倒要让刺史大人见识见识我邹靖的能耐。
队伍停了下来,再有几个时辰的路程就要到临淄城了,前方的探子已经探明距此地不到二十里的地方发现了黄巾军的营地。
邹靖很开心,为了不走漏消息,连日小心翼翼躲避各地黄巾军的行军已经邹靖不厌其烦,终于到了收获的时刻——在邹靖眼里,击溃围困临淄城青州黄巾军轻而易举。
大汉重军功,对于军职将领来说,想要往上升,军功必不可少。
如今功劳就在眼前,邹靖可不愿意让刘备分了去。想那公孙瓒不就是一路靠着军功呼呼地往升吗?打鲜卑人,我是不如公孙瓒,可是不代表我打不了黄巾军啊!
用手抹去脸上的灰尘,邹靖冷冰冰吩咐:“安排下去今日安营扎寨,明日进攻!”
“邹将军,要不要先和城内取得联系?等咱们进攻的时候,城内出兵接应,两面夹击。”刘备提议。
邹靖嘴角一抹讪笑一闪而逝:“没有必要,我军方到,士气正盛,明日你们在后方压阵,看我如何破敌?”
压阵?不是听错了吧?
刘备正准备问个清楚,邹靖已经不准备和刘备废话了。
邹靖摆摆手,不容置疑:“就这样定了,赶了这么多天路,今天要早点休息了,晚上你安排一下人手巡逻,不要让黄巾贼扰了大营。”
邹靖转身大踏步离去,留下刘备风中凌乱。
夜晚来临,晚风吹过,夜色微凉,天上一轮明月挂在天空,繁星点点,照得营寨里一片通明。
刘备站在星辉下抬头望着天,遥远的天空一片静谧,心里却一点也不安宁。也许张飞说的对——管他呢!不让上阵才好,能少死不少弟兄。
刘备其实对邹靖还是挺佩服,邹靖带兵很有一套。为将者行军打仗处处皆学问,选什么样的地方扎营有讲究,躲开敌人耳目的方法也全靠经验。
能在黄巾肆虐的情况下,一路神不知鬼不觉地把这五千多人带到青州黄巾军的眼皮子底下,绝对不是刘备这样的初哥可以做到。
这货绝对是个将才,只是心胸狭隘,怕我抢了他的功劳。
邹靖打得什么算盘,刘备心知肚明,虽心有不甘,但也不至于想不通。令刘备愤怒的是邹靖排斥起自己,根本就无所顾忌,甚至连一点表面文章都懒得去掩饰。
邹靖的心里话就是——你给我安安分分地待着,不要添乱就好!
枉老子一片拳拳之心,到头来还是被人嫌弃,这邹靖实在可恶。
刘备狠狠握紧拳头,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愤愤不平:终有一日,我刘备会站在云端,引人瞩目,万众敬仰。
同一片星光下,青州太守府内,龚景也在仰望着天空,只是和郁闷的刘备相比,龚景的心情更加糟糕。
临淄城内已经断粮两天,军队连战马都已经杀掉,全临淄城能吃的东西都已经被吃光,野草、树皮、老鼠、蟑螂,据说城东的观音土都已经被挖得干干净净,再这样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龚景痛苦的闭上眼睛。
“咕咕!”
肚子不争气地哀叫。
喝水,喝水,把清水想象成米汤,想象成美味佳肴,龚景一瓢接一瓢。
龚景肚子里清水荡漾,发出咕嘟咕嘟的声响,可龚景饿得忍不住又喝了一瓢。
“大人,朝廷是不是不管我们了?”亲随看到堂堂一州之主饿到如今这么凄惨的样子,心里一阵苦楚,忍不住开口问道。
“怎么可能呢?我不是还在吗?在这个时候,只要我站在这里,那么朝廷就是我,我就代表着朝廷!”龚景正色道。
“可是大人,援军什么时候来呢?我们真的快要坚持不住了!”
“明天吧,明天援军就会出现。再咬咬牙,坚持一下就过去了!”
“大人,您昨天就已经这样说了……”
“只能等下去了,无论怎么样,一定要有信心,有坚持下去的勇气,哎呦哎呦,我这肚子……”龚景捂着肚子,朝着茅厕方向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