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
路边的小摊贩都在卖些茶水和果子...
这时候能来碗凉茶可胜那琼浆玉露啊!陆松脑子里闪过一个想法。
“我说两位兄弟,驿站也没多远了,要不我们在这喝碗凉茶再回去,也不会耽误多长时间,”见这两人也是同自己一般身上怕是没几处干的了,一路驰马回来早就渴的嗓子眼冒烟了,等下回到驿站恐怕是没有歇息的时间...
两个小旗也是出来办差的,眼前的陆松怎么说也是百户阶品,说了自然不好推迟,再者也是真的渴的不行,“陆大人,那咱们就稍微歇息下吧!”
小二,三碗凉茶...
好嘞...
今儿个儿啊,太热了,陆松端起手中的碗,“两位兄弟喝茶”。
陆大人,您说那驿卒到底是死了还是没死?
不确定!现在一点头绪都没有,还不知道今天能不能回家呢?我昨儿个刚得了个小子,还没看几眼就被叫来了,誒...
啊?那我俩先恭喜陆大人了。
对了,两位兄弟,你们这次来安陆到底是...
陆松见两个小旗放下碗脸色立马变得紧张起来,心想怕是问道定是高金铎命令不可对任何人讲这次他们来的目的。其实也没啥事,就是看高镇抚使都来我们这安陆了,那肯定不简单的事,两位如果不方便说也无妨。
陆大人您言重了,我们就是锦衣卫里最低等的人,很多事情都是上面让我们去做的,至于其中的缘由我们根本就不会知道。
那这次你们来时为何要分两拨呢?
说话的小旗立马压低了声音,我只是听说啊,这次的案子跟皇上身边的某个近臣有关,陆大人应该知道钱指挥使在皇上跟前的分量,所以这应该也是皇上让办的案子,就连高大人都亲自来这了。还有前面死去的五个兄弟比我们先行到此处,每日会以信鸽作为汇报工具将探得的消息传给高大人,结果昨日未收到信鸽,这是不正常的,只有一个可能就是几个兄弟遇到阻碍了,所以我们昨日连夜赶到此处驿站就发现...
皇上身边的近臣?江彬还是杨廷和?
陆松的脑子里想到的第一个人便是江彬。江彬之前虽是钱指挥使引荐给皇上,但现在江彬的势力越来越大,钱宁自然觉得自己的势力收到了威胁,况且是否是皇上让查的都不好说,最有可能还是钱宁自己想找江彬的短处罢了,这两位明里暗里的都斗得厉害,朝中上下明眼人都看的出来。
陆大人可真是悠闲啊...,一个冷漠的声音从耳边传来,吓得两个小旗立马从坐着的凳子上站起来。
陆松抬头看来人真是高金铎,还有薛已和赵陌秋也一起同行。
赵陌秋笑着说道,“这儿的凉茶好喝吗?我们也渴了,高大人要不我们也在这吃一碗茶吧,我跟先生从早上到现在一口水都没喝呢!”
高金铎虽外表冷淡但也不是不近人情便回道,“正好我也渴了”。
陆松自然看出来赵陌秋是在帮自己解围,道谢倒是不好这个时候说,连忙走到跟前,“你们怎么来了?”
你走后我和先生发现仵作的喉部及口腔内有棉麻类的线夹在他的牙齿细缝中,指甲里有一些木屑还有黑色的纸灰...
木屑,纸灰...,对了,高大人,方才属下从老吴...,就是死去的仵作他们家是开棺材铺子的,现在想来有木屑许是在做棺材的时候留下个吧,但是纸灰属下也有些疑虑。
讲!
属下在老吴住的屋子里发现一个火盆,而且还有新灰,似乎是烧了什么纸质的东西。
高金铎脑子闪过一个可能,“无常薄”。
还有便是老吴的儿子看着也不是很正常,但在整个院子里也没发现可疑的,不过属下已经让人盯着他了。
如果你说的这个人要真是什么可疑的怕是那几个小吏也不是他的对手,但是再坏也不能杀自己老子吧?
他不是老吴的亲儿子,只是养子。
高金铎满脸诧异,养子?下次说话可否一次说完,茶也喝了,走,去棺材铺!
本来要回药局的赵陌秋和薛已也只好跟着一起去...
诶...,先生,你说我们今日还回得去药局吗?我都快饿的前胸贴后背了,这锦衣卫办起差来都不用吃饭的吗?
走吧!晚些回来给你到聚丰楼买个烤鸭回来。
真的吗?赵陌秋兴奋的此时口水都要流出来了,身边的人都知道自己是独爱这份美食的,之后回那应天便是要天天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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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到了,这就是仵作的住处了。
“老吴棺材铺”这周边可真够荒凉的,大白天的四处也不见有几个人路过,赵陌秋心里有些害怕,棺材这东西大部分人都会觉得不吉利,便不由自主地靠向薛已。
走,进去...
陆松推开门,整个院子异常的安静。
两个时辰前刚从这里离开,还吩咐府衙的人看着哑巴,这些个家伙儿都什么时候了还偷懒,陆松心里好一顿臭骂。
人呢?陆百户!
你俩去屋里看看...
几个锦衣卫小旗将几个屋子搜遍了也不见任何踪影。
哑巴也不在!
没人...
咚!!!
什么人?所有人奔向发出声音的方向,正是放棺材的屋子...
只见一人倒在棺材旁,身上的伤口处在流血,此人正是仵作的儿子哑巴吴名。
是谁伤了你,其他人呢?陆松上前扶起吴名。
吴名用手指向棺材...
高金铎示意手下的人将几个棺材打开。
大人!
之前留下来的四个衙吏全躺在棺材里...
没气儿了!
是谁?高金铎走在哑巴跟前。
高大人,他是个哑巴。吴名你可认识来人杀你们的人,那人是否身穿皂服?
哑巴点头吐了一口血随即晕死过去...
薛大夫,你看下他是否还有救?
薛已上前查看吴名身上的伤,“幸好未伤到心肺,暂时没有性命之忧。”
“你们几个将这几具尸体抬到院子里,找个人去通知府衙的人来领尸体,”陆松吩咐道。
老师,这哑巴是被何利器所伤啊?
你问这个做什么?
你看他中的两个伤口的位置好像是两种利器所伤嘛!
薛已看了一下伤口,的确如此。
先给伤口做处理吧!
好的。
“怎么样?”高金铎突然站在背后冒出这么一句吓得赵陌秋心里咒骂,这人走路怎么没声音啊,本来在这满是棺材的屋子里就背后发凉,心里不快但还是得笑着回答眼前这个锦衣卫镇抚使。
大人,命是不会丢的,躺个十天半月的便好了。
不过...
怎么了?
我们发现吴名身上的两处伤分别是两种利器所为,背后的那一处应该是一把长柄刀具所致,腹部这一处嘛...
如何?
凶手正好错开了腹部所有致命的穴位和器官,虽刺入很深但及时止血便不会死。
所以这个人也是精通人体穴位,是杀死锦衣卫的那个人?
也许是吧!这个得您自个儿判断了,我们只是将发现的告知给您!
“多谢!”
“什么,我没听错吧,眼前这位高镇抚使竟然会说出这话,”赵陌秋心中不禁暗自窃喜。
“高大人言重了,举手之劳,”老师倒是一板一眼的揖手道。
劳烦两位再看下外面那四个府衙小吏的尸体...
得嘞...,原来是要自己干活来着,赵陌秋瞬间觉得前面的那句“多谢”没那么珍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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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这儿还有棵梨树啊?随手摘了一个便啃了起来...
在场所有人的目光转移到自己手中的梨。啊,我这人呢,不能饿,饿了就干不了活,吃个梨子垫下肚子嘛!高大人办起案来太认真,饭都不管...
赵姑娘不拘小节!高金铎心中自然听出这是在挤兑自己。
赵陌秋当然知道他们做出如此惊讶的表情是为何,对着尸体还能吃下东西的人还真是不多。自己可管不了那么多蹲下便查看起尸体来...
高大人,这四名小吏死了有一个时辰左右,皆是被人一刀插入心脏致命,利器应该是一把小刀,就跟屋里那位一样的手法,只是这四位的伤处很明显凶手是没想让他们活着,手法快而狠。不过这个刀的形状有些奇怪!
哪里奇怪?陆松连忙问道。
陆大人,看这儿(尸体胸口刀伤处),依你所知有什么刀是方形槽状的,大概五六寸左右?
木刻刀!用来雕刻棺材板上的花纹用的,看来这个驿站小卒功夫可真不一般啊,一把这么小的刀就能将四个衙吏一招致命。
也许凶手并不是一人...
高大人有何高见?陆松起身问道。
你离开尚且两个时辰,我们方才赶到时凶手已经将院里的衙吏杀了,且将四具尸体全部放入棺材内盖上棺材板,一个人能在一个时辰内完成这么多事?
高大人您的意思是他有帮凶,但会是谁呢?
陆百户,那个驿卒在驿站待了多久,平时何哪些人接触的比较多?
属下听驿使说应该不到三个月,平时他们都是住在驿站的后面的茅舍处,也没见有什么异常,这个小吏最多的时候就是和马棚里的马接触了!
马棚!的确是一个不引人注意的差事,如若平时离开一会儿也不会被轻易察觉。
三个月前钱指挥使命自己收集江彬收买官员及官职的证据,高金铎自己清楚这是件难办的差事,之前也跟江彬打过交道,此人与钱宁同属一类人。查了江不会放过自己,不差钱宁肯定会降罪,钱江之争对于锦衣卫来说无疑是谁官大就得听谁的,前几年刘瑾死后,钱宁便接手了整个锦衣卫,要说此人有什么本事,那便是能在皇上面前说一些讨巧谄媚的话罢了。当时也是钱宁将自己从百户拉到如今镇抚使的位置上,回想这些年自己为钱宁做的事无一不是违背自己初心的,但在这个位置上想要全身而退恐怕钱宁也不会放过自己和那一帮子兄弟。
“大人,这就是在仵作屋子里发现的,”陆松指着从仵作房里出来的火盆。
高金铎俯身用手抓了一把灰在自己鼻处闻了一下,“这是无常薄被烧后的味道。”
大人您是怎么知道这烧的是无常薄?
无常薄的纸质看似一般,但仔细闻一下会有一种淡淡的檀香味道,烧了之后味道会更加明显,这也是我前几年无意间发现的。
这个在老吴的屋子里发现的,难道他也是?
高金铎陷入沉思,到底这安陆藏了多少江彬的人?但同时也可以断定自己查的方向是对的!
高大人,可否借一步说话!陆松觉得自己虽没有顺天那边的人办起事来快而狠,但终究拿着锦衣卫百户的俸禄,负责安陆周边几个府的监察差事,不能只拿银子不干活啊,自己也有必要弄清楚此次顺天南镇抚司来的目的。再者死的都是官府的人,明面上自己也要处理,否则以后在安陆也会失信于人。
“陆百户,我知道你要问什么!我只能告知你这次的案子是皇上身边那两位之间的事儿,”这句话说出来陆松也更加可以断定是钱宁和江彬二人了。
陆松跪拜道,“属下虽之前未曾与高大人共事,也不知大人心中所想,但我可以断定大人是一位称职的锦衣卫镇抚使,如今不管南镇抚司还是北镇抚司或是东厂表面上钱指挥使掌管,可当中又有多少倒戈平虏伯,想必大人心里也是知道一二。干的久的一些老人又有哪个不清楚自己这些年做的差事有几桩几件是可以拿到台面上看的,锦衣卫从洪武爷老人家建立至今变了多少,大人心里怕是清楚的,属下虽不知道这次你们办的案子具体是何事,但我还是希望办的差事对得起自己身上穿的这身衣裳和手中的绣春刀。”
高金铎并未做声,扶起眼前跪着的陆百户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一切都被一旁的赵陌秋看在眼里,虽与那两人离的有一段距离,但其中的谈话内容都通过他们的口传递到自己脑中,赵陌秋不仅学了医术,还有一种技能是连自己的老师薛已都是不知道的,那便是“唇语”。
“两位大人,我去看下吴名醒了没,”赵陌秋故意打断他们的对话,没有其他原因就是想早些离开这儿,还有是自己的肚子实在饿得紧。
不好了,老师和吴名不见了!赵陌秋从刚才放棺材的屋子里跑出来,脸上瞬间没了之前的血色,可以说是惊慌失措,因为薛已对自己太重要了。
众人闻声便都大步流星的跑到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