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我就成了嫌疑犯?”
眼前的女人很美,腰间的刀很亮,罗鹧鸪的笑容很苦涩。
他一睁眼就看了这个女人的。
鹅黄衫子,端着小碗用木勺子在喂自己喝药,动作一点也不温柔。
眼神里像是有刀子。
“七副药,还要喝三天……要不,你自己动手?”
忽闪忽闪的大眼睛很可爱,胡鹧鸪却没有看病的心情。
我这次失脚坠山,是在山脚的草丛里不吃不喝躺了四天?
他是一个刑侦专家,具体来说是具有犯罪心理学和刑事痕迹学双学位的硕士毕业生。他不参与一线的刑侦破案工作,却根据一线同事提供的资料给出自己专业的判断,算是警局特聘的编外专家。
最近跟的一个大案子好不容易搞定了,他特意选了个风景秀美的地方旅游放松。边境偏隅的这座小镇风景秀美,居民也很热情,他还不容易选了个旅馆住了下来,晚上散散步的功夫你告诉他他罗鹧鸪穿越了?
是的,他已经看出来自己穿越了的事实。
比如,眼前这个女人特殊的审讯方式。
哪有一开口就认定一个陌生人是嫌疑犯的?
证据呢?
疑罪从无。
谁起诉,谁举证。
你可以举报一个人是犯罪嫌疑人,但你必须提供相应的证据,证据要充实,事实要清楚,甚至形成证据链之后所有证据能形成闭环,法庭才能判定一个人有罪。
罗鹧鸪猜测自己来到了古代,只有以前法律制度还不是那么健全的时候,官差公人们才会对一个嫌疑不是很大的嫌疑犯“大刑伺候”。
为了破案,这种办法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刑侦破案在没有从一个职业手段上升到一个学术问题的时候,他们破案的技术有限。
所以,古代的这些犯罪嫌疑人比较倒霉,想要洗清嫌疑,往往需要自己寻找证据。
“姑娘,虽然你救了我一命,但你这样胡乱安插罪名,小心我告你诽谤啊?”
接过木碗,罗鹧鸪横了对面的女子一眼,“虽然我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案子,但很明显我没有犯罪动机啊。”
犯案动机,作案手法,现场痕迹,这是犯罪证据最重要的组成要素,三者就像一串项链上相邻的几个珍珠,由“嫌疑人”这根线串联在一起,缺一不可。
也就是说,在三个方面任何一条满足不了,你就认定不了这个人是犯罪嫌疑人。
“不说,不代表就是没有。”
姑娘也是个言辞犀利的人,一下子就抓住了罗鹧鸪言语里的漏洞,的确,他是一个出现在这里的陌生人,但并不代表者他就不认识这个案子的死者。
或许是他罗鹧鸪隐藏了自己和死者的关系呢?
“说得有道理。”
要不是自己在喝药,罗鹧鸪真想拍拍巴掌为眼前的女捕快鼓掌加油,能够在短短几秒钟之间就发现自己的漏洞,她的思维算得上敏捷,在破案上挺有灵性。
“半个月前的那个晚上,你杀了人之后,乘着夜色的掩护,从白马书院的后山逃跑。”
或许是罗鹧鸪的肯定让姑娘的心情舒坦,她的声音有些高昂,“哪知道那天冰雪交加,夜色太浓,你一不小心踩空从山坡上滚了下去,昏倒在了草丛里,对不对?”
随着话音落下,她的双眼紧紧定在了罗鹧鸪的脸上,好像想从这里发现一些破绽。
罗鹧鸪在心里又给她点了个赞,一般的犯罪嫌疑人犯事儿后,心里有鬼的话最怕问询的时候这么一乍,猝不及防的就漏了马脚。
可惜姑娘遇见的是一个刑侦专家。
罗鹧鸪淡淡一笑,眼神很平静,“虽然你的猜测有几分道理,可是我不可能在山底下昏迷十一天,对不对?”
他举起自己的右臂,轻轻在姑娘面前晃了晃,“你看,我的神情虽然有些萎靡,肌肉也有些松弛,但状态还算不错,和你说话也能有说有笑的……我可一点也不像昏迷了十一天的人。”
对面的姑娘没有说话,罗鹧鸪的话语有些打动她,实际上,当看到面前的家伙刚才笑出来的时候,严玉霜就有些犹豫,面前这个人,究竟是不是那个杀人犯?
她从来没有见过哪个杀人犯杀了人,还待在现场不逃走的。
不过见对面的男子那副得意洋洋的样子,她的脸色就一紧,红唇轻启,“或许你是心存侥幸,抑或干脆是反其道而行之呢,嗯?”
“行,假设你说的是对的。”
摊摊手,耸耸肩,放下了手里的碗勺,罗鹧鸪竖起一根手指晃了晃,“动机有了,那凶器呢?我杀了人趁黑远遁,随身带的凶器呢?姑娘总不会认为我在失脚坠下山坡的时候,顺势就把凶器扔到了一边吧?”
这种扔掉凶器假装和自己无关的做法,可以说是骗人骗己愚蠢至极,罗鹧鸪相信眼前的女捕快已经搜索过附近的山林,有没有收获只有她自己清楚。
道理只会越辩越明,事实怎么样就是怎么样,罗鹧鸪不介意和这位同行唇枪舌剑一下。
说实话,罗鹧鸪有些庆幸当初定了旅馆,他只是行李收拾好了随意出来走一走,没有随身带着户外打野刀。
“的确没有发现那把刀。”姑娘有些意外地看了看罗鹧鸪,眼珠儿一转,“不过我还是想请你解释一下,你为什么会昏迷在白马书院的后山下……提醒一下,我没有在你身上发现任何行李,或者路引。”
这是一个巨大的破绽,在交通不太发达的时候,没有人会不带行李远行。普通人出门时大包小包,大户人家出行也是车马萧萧,行囊不少。
路引,则是类似于身份证一样的凭条,在古代,没有路引出远门,就是没有身份证明的盲流,官府有随时问拿你的权利。
罗鹧鸪两手空空,一个人出现在案发现场附近,怎么看怎么都古怪,难怪眼前的女捕快不轻易放过他。
“我说,我被人抢了你信吗?”
努力挤出一道笑容,罗鹧鸪尽量让自己的表情更真诚一些,他指了指不远处床脚木架上挂着的衣服,淡淡开口了,“相信你也检查过我的衣裳,它的学名叫羽绒服,材料是涤纶;我的鞋子是旅游鞋,棉袜是棉布织成的,保暖效果很好……我不是本地人,这些能证明。”
姑娘满脸狐疑,“那你是哪里人?”
“海外,归国的旅客。”
言语切切,罗鹧鸪几乎在眨眼间就编了个故事,他告诉女捕快,自己的祖上为了逃避战乱,带着族人老小乘船去了海上的一个岛国,那个岛屿远在万里之外云云。
“姑娘,你不知道,那些当地人对我们这些外乡人有多狠……父亲罢黜之后,爷爷就准备让大家回来了,我不过就是个急先锋,为家里人探路的,哪知道一入山就遇到了劫道的,打头的还是个姑娘,人心不古啊。”
他摇头晃脑,说得好不凄惨,时不时抬头细细观察者这姑娘的表情,随时改变自己的词锋语句,好在微表情他还比较精通,随时编撰,精心表演之下,眼前的姑娘没有发现他的破绽。
果然,罗鹧鸪话音刚落,那边的姑娘眉头一邹,“原来是她。”
她抬头看了罗鹧鸪一眼,“遇到了竹叶青,你保住命就算走运了。”
罗鹧鸪连连点头,心里却是一阵迷糊,竹叶青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