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建沂城出发,向南行,绕过开刑边境,挺入星辰群山,便是霞界。永恒王国上的人们,只要听到此地之名,就会惊慌失色。
永恒大陆民间有这样一种夸大其词的说法:这霞界,是地狱的出入口,去那里的人,根本没有活着回来过。那里有九千种煞兽,三千种恶鬼。去那里的人,只要遇到其一,就会被黑暗吞噬,永无解脱之时。
这听上去很不可思议?
无由否也。
直到新天社的出现,才让霞界的真实情况渐渐展示在世人面前。
离开地面,遨游天际,南三千永位,有一峰群,为名霞界。其峰之多,其地之博,不可量也。万千山体,形态相拟,山石鲜红,直立天地。地表川流,奔腾不息,崖间飞瀑,一泻千里。行二百永位,未见炊烟,只知向前三十永位,有一孤村,唤作界门。
此文,便出自新天社前社长章瑞东的《霞界游》。正如文中所说,霞界,不仅是一片山峰的海洋,也是一处鲜有人烟的地方。
章瑞东,何许人也?在星辰群山地界的百姓,都知道他的名字——毕竟,这是一位高人,他的能力,完全可以与永恒之门相抗衡。
为何他并未有所作为,而选择归隐于蛮荒之境?作为新天社的开创者,章瑞东本人,便成为了王国首要的追杀对象。这又是何缘故呢?只因他策划了平止城事变,事变失败之后,便一路向霞界而行,再也没有归来。
怎料,他这一次的出走,却给已经濒临解体的新天社,带来了转机,至于转机是因为什么,还未知也。
“风轻过镜明,水波映天晴。
浅滩生草苇,繁树传鸟鸣。
潋滟花落处,只帆待鱼情。
寂静少人往,独见与竿倾。”
没错,章瑞东,在身边人眼里,就是一个喜欢垂钓,热爱钻研的老头儿。到了霞界以后,他的这一兴趣也并未改变。时间一长,界门村的村民,包括其中的新天社社员,便在谈笑之间给此人起了一个绰号:“奇怪”。
确实很奇怪,也许只有奇怪的人才配得上奇怪吧。
…………
沿着山峰一路向上,有一座山洞,直通地下,深不见底。洞壁闪着的幽幽灯火,愈发奇幻。
怎知,在这洞底,却是与外界完全相异之景:门庭若市,人来人往,良景佳境,乐在其中。
循着洞壁直走,步入洞厅,愈发明朗。
简陋的殿内,坐着两个老人,面面相觑。
原来洞厅之内,是这个地下世界的行政中心——和庆。
“亚门可暮,别来无恙?”
“大不如前,大不如前。你我书信往返,已有数次,不知今日您亲自拜访,是为何事?”
“亚门总领既然已经知晓,为何要问?”章瑞东也是明知故问,显得很镇定。
亚门可暮轻佻眉毛,捏起桌上茶碗,浅啜一口,道:“8230年,外来之人入侵,无恶不作。永恒大陆的洛伊民族在亚门新施的领导下艰难求生,卒8239年建国,国名洛启。后有泰克威尔,与已在本地的外来之人相互勾结,推翻洛启,驱逐驻民,建立只属于外来之人的永恒王国……”
“永恒王国,早已非现前的永恒王国了。”章瑞东很有耐心地听亚门可暮讲完后,压低了声音,答到。
“章瑞东,您是新天社社长,我相信您不糊涂。外来人,就是低劣的存在,他们自私,贪婪,邪恶,颠倒黑白。别的事情我也略有耳闻:永恒大陆的百姓,现在可把在霞界苟且求生的洛伊民族称作无恶不作的魔鬼呢!如此说来,我们还是没必要见面。”
章瑞东对答:“现在的外来人,早已不是您所说的样子了。况且那些百姓,不知事理,人云亦云本就不能全信。您也应该知道,有的传言,本就是统治者自己编造出来的。”
“您也是外来之人,不是吗?”亚门可暮望着章瑞东,话中带刺。
“外来之人,或是本地之人,他们其实并没分别。外来之人里面确实有一些劣迹斑斑,品行不端的,这一点我必须承认,但如果说外来人均是如此,就难免有些偏激了。敢问亚门总领,洛伊民族中可也有这种人的存在呢?”章瑞东深谙此言之理,一一回答,从容不迫。
“不管怎样——你想个办法吧。”
“从今日起,我章瑞东就留在地下王国,直到你们的人探明情况,再做打算。”
“甚好甚好。洛伊民族绝对信守承诺,不会亏待与你。来,尝尝地下的香茗罢,与明山的茶相较,如何?”
“异香浓厚,入口回甘,与明山的茶相比,另有一番滋味——如果亚门总领真的喜欢明山的茶叶,我可以在哪天托人给您带两罐。”
“不必不必。章瑞东社长,您也已经老了,何必在这些事情上如此执着呢?”
“哈哈……人老了,本就奇怪——执着一些岂不是更好?”
章瑞东与亚门可暮相视一笑,不再说话。两个人,一盘棋,一间屋,一天地。
如此看来,霞界,确实是新天社的转机。
…………
话说林康一行,正在现任社长的安排之下,向着霞界进发。
方才车上的插曲,打乱了林康的计划——他是怎样也想不到,会在这里碰见莱恩。
原来,莱恩也是新天社的成员,同样参与了平止城事变。事变失败之时,新天社分崩离析,他便与新天社失去了联络——至于这两年,其身上究竟遭遇了什么事情,谁也说不准。
“莱恩,我还依稀记得是一个幽默风趣的胖子——唉,这才两年的时间啊,他到底是怎么了……也罢,不必去管。毕竟我现在看到他的照片,都还会心惊胆战。”林康坐在林旭身侧,有些出神地盯着后者的睫毛,言道。
“害怕也是正常的,我现在还记得那天,他在永恒之门那里被泰王控制,把我们击败……”
林旭说到这里,他和林康,浑身上下,止不住地幻痛起来。
“怪我,又多了嘴……”林旭低下头,声音很小。
“没关系。也许说得多了,就不再害怕这些事情了。”
列车缓缓开动,康旭二人已然在另外一趟火车之上,向着霞界进发。
新天社,洛伊民族,建沂九明,莱恩,泰克……他们究竟要何去何从?仍未知之事也。
薄暮冥冥,浊酒一壶。
得看沧桑,凡尘吞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