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郝云诺在天井旁起了争执之后,那景澜喧便将自己紧紧锁在了主卧室内。
直到一个声音在门外响起之后。
“主子,小姐的药……怕是有问题。”
“有什么问题?”斜躺在榻上,他微闭双眸的问道。
“对……对身体有……有害。”
“什么?”睁开双眸,他立即从榻上跃起,“这丫头,不要命了吗!”
旋风似的推门而出,他随即跟着来者朝郝云诺所处的厢房奔去,但……还是晚了一步,发现她时,她正端着一个空空的药碗坐在椅子上愣愣的发呆。
真的喝了么?
疾步上前,他一把夺过她手中的药碗随手便往地上摔去。
“不要命了?”
沉声一喝,他的俊脸几乎憋成了酱紫色,“你……你怎么这么狠,敢对自己下毒手!就那么不待见我、讨厌我?”
还不解气,他竟然见什么就摔什么,眨眼间屋内的桌椅瓢盆竟被他砸了个精光。
当然砸到最后,他的眸子也是红了又红。
“阿诺,爷的真心就不是心吗?”心好难受,砸完室内的最后一件物品,那景澜喧立即踉跄而去。
本以为将她掳来,他们就可以抛开一切的生活下去,谁想到,她竟会……
为了她,他可是放弃了家园、放弃了母后,甚至放弃了那好不容易得来的兵权呀!
还记得几个月前太子哥哥景朝阳的那一次造访,没有拐弯抹角,他直接说出只要自己放弃兵权、放弃皇位,他就助自己攻打依国,夺回云诺。
那时,除了更加看清自己的皇兄以外,他更是毫不犹豫的点头答应。只要……能得到她,只要能和她在一起,舍弃什么他都愿意。
所以,从那时起他就策划着要将她带到青国度余生,甚至知道她身子重,他还悄悄运来无数药草,还有那专门为她准备的婢女、产婆。
可她呢?她是怎么对待他的?
“阿——诺——”轻轻呢喃,他不禁扬手劈向院内那株盛开的梅树,点点黄晕的梅花立即洋洋洒洒的飘落开来。
透过那纷纷扬扬的花瓣,他的眼前忽然出现了出征前一晚父皇那略显苍老的……容颜。
“我儿此次出征,定要平安归来。”
“父皇!”
“父皇知道你想带她离去。”
怎么会?听闻父皇的那一句话,那时的他真的很震惊,原来他的父皇竟然……什么都知晓!
“只要你离开齐国,父皇便会将你母后送至你的住处——”可是接下来的话却更是让他震惊了。
“很小的时候,父皇就喜欢上了你母后,只是你皇爷爷有令在先:绝不能娶日渐强大的萧家之女为后,更不能立她的子嗣为太子。所以父皇才会在一天之内同时娶妻纳妃。只是没想到你母后竟然为了争风吃醋毒死了朝阳的母亲。当然,为了保住你母后的性命,父皇只能处死那个糊里糊涂的郝淑妃,甚至肆意打压郝家的势力——”
“父皇,您——”惊恐的望向那个端坐在上的父皇,没想到真相竟然如此。
泪眼朦胧,他再也忍不住奔向那个一脸戚色的父皇。保住一个、处死一个,而又失去一个,当年他的父皇应该不……好受吧。
“为了怕你母后再生事端,父皇只能违背你皇爷爷的遗命将你母后推到了国母的位子上。”只是身子刚刚跪下,他就再次听到了身旁人那有些激动的声音,“甚至……为了怕朝阳知道了真相不放过你们,父皇还想过立你为太子。可是……萧家的权利过于鼎盛,仅有你和朝阳的父皇只能立你的皇兄为太子。然而,对你,父皇还是想营造一片无雨的天空。尤其是最近看着你皇兄夺权的举动,父皇常常在想,有什么方法既能保住咱大齐的江山,又能保住你们母子俩呢?”
再也忍不住趴在父皇的腿上,听得此话的景澜喧不由得泪流满面。
这个人,给了他毁天灭地般大爱的这个人竟然背负了……这么多。压抑的爱、默默的爱而又无怨无悔的爱呵!
“喧儿,父皇已经对不起很多人,也可以对不起很多人,但是父皇对得起你母后,对得起我的喧儿,更对得起父皇的这颗……心……”
耳边仍然是父皇那低低的声音,那一瞬间,景澜喧不禁感动得一塌糊涂。
世间竟有……如此钟情的男子,这个人不是谁的谁,而是他的父皇,时时刻刻恋着母后的父皇,时时刻刻为他着想的父皇。
该是多么幸运!
因为眼前人,他拥有了无忧无虑的童年;因为眼前人,他拥有了无限的关爱;更因为眼前人,他才可以放手一搏的追寻自己的爱……
那一日,他不知道流了多少泪,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睡在了父皇的腿边,他知道第二日的出征边关,他多了份牵挂,少了份担忧。
他一定,一定要和心爱的女子幸福的生活下去,为了他自己,更为了父皇那费尽心血的呵护!
只是,怎么也没料到在这小小的四合院内还未呆上一日,那个女子竟用烈药来伤自己。
非得要如此自残么?真的就那么讨厌他?
手下的掌风更凌厉了,直到身旁的那株梅花没有花瓣可以飘落,他这才停了下来。
茫然的走上前,踏在那撵落成泥的黄晕上,他的心也跟着飘落成泥的梅花一样,无限……凄凉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