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大齐万岁!齐王万岁……”
今天,是他君临天下的第一个日子,站在大齐的城墙顶端,他听到了他的子民们震耳欲聋的膜拜声。
那一刻,他情不自禁地热血澎湃起来。这是他的大齐呢,这是他铁马冰河的大齐,这是他指点江山的大齐。
一览众山小,睨视天下的梦想终于实现了么?
原来,登临天下,就是此刻的人山人海。原来鸿鹄高飞,竟是此时的一举千里。原来羽翼已就,便是今后的横绝四海!
可是,可是……又能怎么样?
身旁没有她,没有那个与他一起笑看江山的她,得了天下又如何?
是啊,没有她。没有那个坐莲花凳的她,没有那个喝莲花茶的她,亦没有那个执子之手的她啊。虽然皇位已得,虽然锦袍仍在,可是得到的再多,怎及她容颜的秀丽安在……
“还记得吗。愿得一人心,白首不分离?”秋风中,他蓦然听到了自己那瑟瑟的心痛声。
记得啊,他景朝阳永远……都会记得!
只是,那个说得此话的她又身在何方呢?
泪,滚热的泪水竟在思及至此的那一刻慢慢溢出眼眶。怎么办,一想到她,一想到那个说得此话的她,他不得不哭,不得不痛,不得不悔呵。
是的,只羡鸳鸯不羡仙!
如果有来生,如果来生能够再相遇,他一定,他一定紧紧抓住那个姑娘的手,再也不松开,再也……不了。
第一卷:1.偶然相遇
“啊……小——姐!”忽然看到一只鲜血淋淋的手臂,走在最前方的涟漪不禁尖叫出声。
怎么啦?
眉梢一扬,那紧跟其后的郝云诺立即欺身向前。
真是奇怪了,自打六岁那年获得父亲的宠爱后,每年的盛夏时节,她便会迎来自己最为自由舒畅的独居日子。可是今天刚踏进自己的避暑之地云潇阁,她竟听到了唯一的婢女涟漪那歇斯底里的尖叫声。
到底怎么啦?出了什么事么?
原来……
脚刚站在涟漪的前方,她就看见了院内青砖地板上赫然躺着的两名血流不止的男子,其中一人正拉着涟漪的裙边细弱蚊蝇地说道,“姑娘,求求你……救救……我家……公子——”
话未说完,他竟头偏在青砖上吐血……而亡了。
“小……姐——”那一刻,身旁的涟漪吓得话都说不清了。
“快,那些人还未走远!”倒是身为主子的郝云诺还算镇定些,强压着心中的颤抖,她赶紧谴涟漪招来院外还没走多远的小厮,将已死之人葬在不远处的青山上。
不管是谁,死者为大!
急急忙忙的安顿好一切,待小厮走后,那郝云诺立即打量起躺在地上的另一名男子来:锦衣多处割破,身体各处均有不同程度的伤口。最为严重的则是自左肩胛到左前胸处的那一道深深的刀痕。
汩汩的殷红鲜血正是从这一伤口中流泻而出的。
可能是血流得太多,也可能是伤势过于严重,此时蓬头垢面的他,脸色苍白竟得如一张宣纸。
救?还是,不救?
看到那名男子的伤势,郝云诺踌躇了。
不救,她于心不忍。救吧,她又有些担心,身旁的男子姓啥名谁又为何出现在……自己的小院内,她真是一无所知……
思潮起伏,那个素衣素钗的女子竟然当场发起呆来。
“小姐,救救他吧。”看出了她的犹豫,身旁的涟漪立即抖起了哭腔,“多可怜啊,他……应该不是……什么坏人!”
“你这丫头!”自打记事起,涟漪就一直陪伴在她的身边,即使在那段被人抛弃、折磨的日子里,她的涟漪也不曾弃她不顾。如今,她这样求救于自己,让她怎忍心拒绝,“是好是坏,咱们怎能……知晓!”
嘴上虽然这样说,可身子却朝那个受伤之人靠的更近了。罢了罢了,管他是谁,先救醒再说吧。
“还不快找药箱!”蹲身号脉,那郝云诺连忙催促涟漪,“再晚,真的来不及了。”
“我就知道小姐心肠好!”见她答应救人,那涟漪不禁喜上眉梢,因为她知道,只要医术高明的小姐愿意施救,就一定可以保住那个人的性命,绝不会像他的侍从一样,在她们眼皮子底下……离去。
“药箱在这呢,小姐。”不敢多想,她立即也加入到小姐的施救队伍中,眼前人的伤势可真是不轻呵!
只是越帮小姐打下手,涟漪的那颗心越是紧张,身旁人的伤口不仅多,而且还很深!这样的重伤,还能……医治好么。
还好,忐忑了大半天,主仆俩终于稳定了伤者的病情,待郝云诺回到自己房间时,已是掌灯时分了。本应入眠,可是此时的她却毫无睡意,因为一拿起药箱,她就会不由自主地想起母亲,想起那段让她终身难忘的日子……
她的母亲是庶妻,本是青楼出身,只因容貌出众才被父亲瞧上娶回了家。
刚开始那会儿,母亲受尽了恩宠,也得罪了众人。
然而,母亲怎么也没想到会大出血生下她,而且会落个今生不再孕的毛病。
自打得之母亲得了这个毛病后,父亲就有些疏离母亲了——不孝有三,无后最大。这个时候,本对母亲有怨言的众妻妾们便见缝插针地“讨好”父亲。尤其是父亲的那个嫡妻,甚至三番五次地为父亲纳起小妾来。
于是,父亲渐渐由开始的疏离母亲,淡忘母亲,既而遗忘了母亲,也遗忘了她。
那个时候,她虽然幼小,但是也品尝到了生活的凄苦,世态的炎凉。
她知道母亲每日都会拖着病体流泪,也知道因为父亲漠视的缘故,她和母亲总是吃不饱穿不暖,甚至会受人欺负。她更知道没有一个丫鬟愿意待在她们那破旧的小屋内,除了那个比她仅大两岁的涟漪,那个被送来时满身伤痕的涟漪。那个说,虽然在这里苦点却总比挨打强的涟漪。
那些日子,那些个忍受痛苦的几年日子里,多亏有了缝缝补补、洗洗刷刷的涟漪,要不然,她那孱弱的肩膀怎能承担生活的重担,又怎能扶起一日比一日病重的母亲。
可是,涟漪的到来也未能拯救母亲,母亲终究是因为无人医治而离开了她。所以,跪在母亲冰凉的身体旁,她曾暗暗发誓,一定要学习医术,拯救穷苦人!
当然,这个“穷苦人”里绝不包括那些折磨过她的人,欺凌过母亲的人。
六岁,母亲离开时,她才六岁。可是那个时候的她就已经知道了什么是爱,什么恨。
对于母亲和涟漪,她会用爱、全部的爱!对于府里的其他人,她只有痛与恨!
因此,当那个所谓的父亲第一次走进那个破旧的小屋,来见母亲的最后一面时,她的下嘴唇已然被自己的牙齿咬得鲜血直流。
那个时候,除了麻木,她就只剩下痛彻心扉的绝望了。
然而,她怎么也没料到,与父亲的那次一次相见竟然改变了她一生的命运。父亲不仅将她接近了正院,而且过继给了已有一子的嫡妻。
从那以后,她就是知府的千金,堂堂正正的千金,受尽父亲专宠的知府千金。
可是,她万万没有料到就是因为父亲的这一宠爱,她竟然会在以后的日子里承受那么多……心痛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