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特清晨醒来,觉得脑袋沉沉的,不时浮现出昨夜的梦境。
饭后,夏侯特拿着诊断书去找区知青办。半路上,夏侯特又见到了马大姐。他忙远远的大声喊:“大姐!马大姐!”
马大姐高声应了,向夏侯特走来。她笑咪咪的对夏侯特说:“小特特,下面的话你不用说了,我都知道你想要说什么。”
夏侯特笑着说:“马大姐,你未卜先知呀?你说说,我都想要说什么?”
“呵呵”,马大姐笑:“那还用说,你把诊断书弄到手了呗。”
夏侯特的眼睛圆了,“咳!大姐,你还真说对了,诊断书确实开出来了。
“大姐,你还真神了!--能掐会算呀?你是怎么知道的?”
马大姐笑:“呵呵,这还用啥掐算呐?都在你的脸上写着呢。--你乐呵成那样,保准是得着诊断书了。”
马大姐问:“特特,你这是要去那呀?”
夏侯特说:“得着诊断书了。我当然是去知青办啦。”
马大姐撇嘴:“当然?你就好好当然去吧!”
夏侯特不解:“马大姐,什么意思?”
马大姐问:“你就这么去找知青办呀?”
夏侯特答:“啊。我不这么去,还得怎么去呀?”
马大姐点拨夏侯特:“小特特,你要这么去知青办,你就等着人家慢慢研究吧。--得把黄瓜菜都等凉了。”
夏侯特听后皱眉:“能吗?”
马大姐笑:“能吗?不信你就去试试看吧。他们要不说:研究、研究,不让你等着。我都大头朝下见你。”
夏侯特问:“那--?姐你说,我应该怎么办呀?”
马大姐说:“傻小子,你又冒上傻气了。你连研究、研究--烟酒、烟酒,都不明白吗?你给他整点呀。”
夏侯特听后连连的点头。
马大姐又说:“特特,回黑龙江的时侯,想着给头头们带点炮弹。要不然,人家也得研究个没完。”
“炮弹?”夏侯特问了一声。
“酒瓶子,象不象炮弹?”马大姐说:“你用这‘糖衣裹着的炮弹,去腐蚀他们去。嘻嘻。
“你要想往回办,就得下本钱,‘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你自己琢磨、琢磨,是不是这码事。”
夏侯特点点头,又皱眉叹气:“怎么是这样的呢?报纸上说的:不是‘铲除资产阶级滋生的土壤’,‘拒腐蚀永不沾’么?”
“你缺心眼儿呀?”马大姐听了笑:“那话是糊弄鬼的,是糊弄傻子的。现在办公事的,那个不弄个锅满、瓢满?
“你要不信我的话,你就傻等、苶等吧,你就回黑龙江撸锄杠去吧。”
夏侯特叹气:“文化大革命都这么多年了,怎么还都是批判了的那一套呢?这革命算是白闹了,又‘还乡团’了。造反、革命的下场,是去拱垅沟。这会儿可倒好,还得象个反面人物似的,拿着‘糖衣炮弹’腐蚀革命干部去。--想想,真让人寒心!”
马大姐听后撇了撇嘴,笑道:“呵!你这个傻小子,还作你‘造反、革命’的晴天白日梦呢?
“现在,可不是你‘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的时侯了。现在是,谁掌权,谁就说了算,谁就是大爷!谁就是皇上!你不给人家进贡,人家就不给你办事。这会儿是当年那些戴高帽子的人领导革命了。你服不服?你服了,--花点买路钱返城。你敢不服吗?--那你就在黑龙江那个地方顺着垅沟找豆包吧。”
夏侯特百感交集的叹了口气:“难道说,文化大革命的结局,就应该是这样的吗?”
马大姐摇了摇头说:“你呀,好象一时半会儿还转不过这个磨来呢。你自己慢慢琢磨吧,早早晚晚得把这个弯拐过来。
“我不跟你磨叽了,还有事,先走了。你自己好好寻思、寻思吧。”
说完,马大姐走了。边走,她边感叹:“这就叫作‘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呀!”
夏侯特想了想,快步撵上马大姐。陪着她边走边说:“大姐,我这就按照你说的去办。我这个人就是脑瓜子再笨,谁为了我好,我还是能听得明白的。
“马大姐,不论我往后能不能办回来,我这辈子都忘不了你的好。往后,我就朝你叫姐姐了。不,我没有姐姐,--你就是我姐,是我的亲姐姐!
“大姐,往后你要是不嫌弃,就拿我当弟弟吧。”随之,夏侯特向马大姐响亮的叫了一声:“姐!”
“哎--!”马大姐高兴的应了声响亮的,“行!就这么着吧,你这个弟弟我认下啦。往后,你好好干,能有出息。嘻嘻,嘴还挺甜的呢。”
认了亲,心情高兴,马大姐又关心了才认的弟弟几句:“你寻思开点,别死心眼儿总抠文化大革命这点事。你们戴了几天红胳膊箍,喊了几句口号,贴了几张大字报,你们就革命啦?那些戴大高帽子、挂大牌子的人里,还有打过小日本、打过美国鬼子的呢。啥叫革命?不是身上穿得溜光水滑,不是嘴象‘卖瓦盆的--说得一套、一套的’。是给老百姓办实事、办好事,是‘为人民服务’,是‘为人民谋幸福’!
“你往后要是能有出息那天。记着,别欺侮老百姓、祸害人。--就是好人啦。”
夏侯特连连的点头,说:“姐,你就放心吧。你说的话,我这辈子都忘不了。”
夏侯特来到区革命委员会时,向收发室的人打听知青办所在的位置。看收发室的人看了看夏侯特,说:“你不是来了好几回了吗?怎么还不记得呢?知青办,不就在走廊拐角的那个地方么?”
收发室的反问,将夏侯特弄得有些糊涂。他欲要张嘴辩解:自己是头一回来。但又一想,费那么多的口舌干什么?他便“啊、啊,”应了两声后,向所指的地方走去。
来到知青办的办公室内时,坐在办公桌后面的人见了夏侯特,问:“你怎么又来了?我不是让你回去开诊断书吗?”
这句问话,又将夏侯特推坠入九里雾中,弄得满脑袋的雾水。他先还老和尚的木鱼般“嗯”、“啊”的应着声。随即,他的脑袋就转过弯来,顺着知青办的人话音爬:“对,诊断书开出来了。请您过过目。”
知青办的人接过诊断书看看,说:“还算可以。”然后,他对夏侯特说:“回到黑龙江后,当地的那几道关能不能过得去,就看你的本事啦。”随后,他笑笑:“我看,差不多。你办事的本领还是有的,--事情办得还算漂亮。”
办公室的人在一张公用笺纸上写了些字后,盖了公章。将其与诊断书一同装到信封内。用订书器订了封口后,又在骑缝处盖了公章。然后,他将信封交给夏侯特,说:“祝你顺利。”
夏侯特掏出费尽周折弄到的〈牡丹〉过滤嘴香烟,递与知青办的人。那人摆摆手说:“咱们之间还用得着这个礼数吗?是不是有点太客气啦?”
夏侯特出了知青办,来到院内,自语:“今天的这事,怎么这么邪性呢?我去收发室,那人说我来了好几回啦。我到知青办,问我怎么又来了?好象我已经来了多少回了。要说知青办的人跟收发室的人都认错人了,--诊断书上明明写着我的名字,知青办的人又用我的名字开公函了。难道说?这个区有两个长的一模一样、都叫夏候特的人吗?不可能啊!呵,是我的影子先去了知青办打前站?”夏侯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影,笑道:“影子跟着我呢,没丢啊!这区革委会的两个人是白日见鬼了。
“哈、哈!管他见鬼、见魂呢,总算把区知青办这关过了。”
夏侯特出了区革命委员会后,拐了几个弯便到了万年红饭馆的门前。看见了万年红饭馆门前挂着的酒幌,夏侯特的双腿如灌了铅一般--走不动了。
他心中想:又看见万年红了。不知道屁蛋这时侯在哪呢,真应该请他在一起庆祝、庆祝。马大姐让我给黑龙江知青办的人买点‘糖衣炮弹’。我先用这‘糖衣炮弹’自己享受、享受吧。看见万年红饭馆,还把我的酒瘾勾起来了呢。
心中想着,夏侯特的腿迈进了万年红饭馆的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