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陈府的家规,去面见陈老爷子要先沐浴更衣、染香、叩门求告,在得到回复后选一个良辰吉日再来把一切细细谈清楚。
但总有些突发的重要事情需要惊动老爷子才能拿定主意,这时便需要一切从简。
比较玄妙的是,陈老爷子对于山鸡的溺爱甚至已经到达了一个旁人难以理解的程度。什么时候是紧急事件,判断的唯一标准就是山鸡的认知。
换句话说,如果山鸡认为陈府被抄家了不算大事儿,就不能惊动闭关的老爷子。如果他认为,今晚吃什么需要和老爷子仔细聊一聊,那今晚吃什么就属于陈府的重大事件。
但怎么说呢……再怎么一切从简……你也至少要先把衣服穿上吧!
可山鸡偏不,他说:“来不及了,快上马!”
于是连一件衣服都没穿,就骑着马从集市狂奔跑向陈府,一路上引起阵阵惊呼。
到了陈府,山鸡把缰绳递给喂马的下人,就急匆匆的来到陈老爷子闭关的门前。
山鸡又是急匆匆地扣了三声大门,结果陈老爷子居然没有搭理他。看来面见城主给他带来的压力果真不小。
山鸡长抒一口气,又慢慢敲了三下,嘴里还碎碎念:“要淡定,不要心慌;要稳妥,不要急躁。”
尴尬的地方到了,门里还是没有动静。
山鸡开始怀疑,老爷子该不会出了什么事吧。担心之下,又是急匆匆地敲了三下门。
这才听到里面传出一句悠久的叹息:“唉,进来吧,门没锁……”
山鸡听到声音,方才入门。“父亲大人,敢问为何事发愁?”
陈老爷子又是叹了口气,“这天下不太平啊,听说那曹丞相要修铜雀台,怕是又要打仗了。”
山鸡听起来没头没脑的,修铜雀台和打仗有什么关系。作为一个穿越者,三国的文化从小就充斥着他的生活。
和绝大多数三国爱好者一样,铜雀台这个名字没少听,但却从来不知道铜雀台是干什么的。
他当即发挥了新时代好青年不懂就问的优秀传统美德:“这铜雀台是为何物?”
“你知道‘帝舜’吗?”陈老爷子没有回答,反而抛出了一个新的问题。
“上古五帝之一,孩儿怎么会不知道。不过这舜和铜雀有什么关系?”
“当年,舜的母亲做梦,梦到了一只玉雀入怀,然后剩下了舜。于是舜也被叫做‘雀子’。前些日子,曹丞相在邺城挖到了一只铜雀,于是修了铜雀台。丞相在考虑培养自己的继承人了。”陈老爷子解释道。
“曹丞相年事已高,寻一个‘雀子’来子承父业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难不成他想玩父爱如山?造孽啊!”山鸡还是没琢磨透其中的联系。
陈老爷子见状,又是叹了口气:“朽木不可雕也。你可知每次修台,曹丞相都会找人赋诗一首?这问题就出在这《铜雀台赋》上。”
老爷子顿了顿,颂道:“‘揽二乔于东南兮,乐朝夕之与共。’这二乔是谁怕是不用我多说了吧。”
山鸡就是再文盲,也知道这江东二乔的身份。姐姐大乔,是江东小霸王孙策孙伯符的妻子。妹妹小乔是大都督周瑜的妻子。
他说:“果然,这美色真让人上头。死了八十万大军都没能阻挡曹丞相对于人妻的爱。”
“可他不是刚刚才被孙刘联军打败吗?江东大小姐孙尚香还下嫁给了那个编草鞋的刘备。两家应该正在蜜月期,此时动兵,怕是不好吧。”
陈老爷子听到这番对于局势的分析,不仅没有面露赞意,反而有几分生气:“你都知道的事情,曹丞相会想不到?就算曹丞相没想到,难不成他座下的谋士都是吃干饭的吗?”
山鸡还是不懂,但他猜到里面应该是有一个惊天大秘密。想必是缺了什么关键消息,导致自己的判断出了差错。
陈老爷子见山鸡沉默不语,就主动开口为他解惑。他说:“孙刘联盟是天底下最不可靠的联盟,只因为曹操兵多将广,才被迫联手。现如今刘备借荆州不还,怎么会处于蜜月期。不打起来就好了。”
“东吴大小姐又是何等身份,下嫁给一个卖草鞋的怎么会心甘情愿。”
“更何况,刘备和孙权都是有志争夺天下的霸主。而霸主只能有一个。这两家决裂只是迟早的事情。”
“这其中的门道你仔细想清楚再说。”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们每个人都以为自己是黄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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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的两人不知,他们自以为绝密的对话,竟全被屋外的某人听了去。
此时陈府屋顶,一个黑衣人一边往纸帛上记录着什么,一边吐槽:“原来这陈家少爷果真是草包一个,这般简单的局势都看不清。”
“到也难怪,毕竟是毛还没长齐的小子。但这陈老爷子怕是来头不浅。虽然已经没几个年头可活了,但这天下局势却还能说的头头是道。也不知道是什么来头。不过……想来你们连最关键的消息没搞清楚。也终归是猜不到真相。”
说罢,黑衣人在屋顶悄无声息地翻了个筋斗,竟在一阵青烟里变成了一只信鸽,煽动着翅膀向远处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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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一直在叹息孩子不成才的陈老爷子挺直了腰板,面露精光,全然看不出刚才那副颓废的模样。
山鸡一看老爷子这副表情,也是笑了笑,他说:“屋顶上那只“黄雀”也飞走了?”
说罢,两人对视一笑,露出两个老狐狸的表情。
陈老爷子问:“这人也是掌握了变化之术的修士,虽然道行不深,但也有几番本领。你是怎么发现他在屋顶的?”
山鸡嘴上带着笑意,眼神里却流露出一丝怜悯:“这些修士怕是修道把自己脑子都修傻了,大白天的穿着一身夜行衣站在屋顶上扇扇子。我还在马上的时候就注意到他了。”
陈老爷子听完也是哈哈大笑,随即收敛了笑容,一脸严肃地问道:“你这日月精华吸收到什么程度了,什么时候能够筑基?”
“还有……这铜雀台,可不一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