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幽醉取来那热乎乎的素包子,放肆的吞了一口口水,吃的极为陶醉,两口吃完一个还舔着指头道:“果然是好吃,真是美味啊”
他说着,若无其事的站起身走出屋子,只把闻人听雪气的银牙紧咬,却也无可奈何。
不觉间天色已晚,小弥陀回到房里正要熄灯睡去,听到屋外叹息:“秃能,陪我喝一杯如何?”
秃能自从见了这京都繁华,心中也不似在菩华寺里的情景,他梦中牵挂那桃林里的小女孩儿,也是不能安睡,便道:“师兄若是心烦,我陪你便是。”
月光如银,将整片大地映照的格外发白。
两人的影子一路延伸到十里长街外的胡同里,人们大多去了热闹的十里长街,秦淮河畔,这地儿反倒是清净了不少。
坐在屋顶的蓝瓦上,任凭那徐徐凉风吹进怀里,浩瀚的星空,暗蓝而璀璨,寂静且萧条的树影下,偶尔飘落几片干透了的叶子,忽而传来邻家娃娃的婴啼,猫狗的数声叫唤,闻着清新的桂花香味儿,江幽醉的思绪也跟着停止。他缓缓的闭上双眼,提起酒葫芦,感受着微辣香浓的汁液流淌在嘴里,那丝丝柔滑甘甜的余味。
这一刻总是很熟悉,仿佛又回到了过去。
他在野外树干上睡觉的时候,似乎安静到可以听见湖里鱼儿的游动。
那时,就如同现在一样,身心完全交给大自然,仿佛自己是一丝不挂的婴儿,完全把性和命放松、放慢、放下,与天地融合为一。
微小到一片树叶里蕴含水分的蒸发也能感同身受,等同它们是自己的生命一般,在时间里悄悄地流逝,变化。
他忽然淡淡的开口道:“我听到了”
小弥陀奇道:“师兄,你听到什么了?”
“就在永安路,第三条街,长兴胡同的拐角处……”
秃能眨巴着大眼,摸了摸大光头不解道:“师兄,你在胡说什么,是否又醉的很了”。
江幽醉猛然睁开双眼,瞳孔里隐有金芒点点,说不出的奇异。
“我在内心最宁静的时候摧动了达摩吐纳法,感觉听力变化很大,它可以有意识无意识的听到一些距离自己很远的波动”
“波动?”小弥陀歪头疑惑道。
“就比如两种物体发生冲突,产生的能量波动,这中间存在的微妙关联一样”
“哦,虽然还是不太懂……唉……师兄你做什么?”
江幽醉也是解释不清,他怎会知道自己的内心与万物沟通的时候,意外觉醒了达摩吐纳法里的知微神通。
如此,索性拉起秃能,朝那波动强烈的地方极速跃去。
来到长兴胡同拐角处,两人皆是怒从心头起。
眼前,少女的衣裳凌乱不堪,三个男人中,有两个把少女的手脚按住,另一个肥头大耳的华衣公子,正在撕扯少女的衣裙,那嘴里堵着布条的少女拼命反抗,无奈,力气完全不是三人的对手,泪水冲花了脸上胭脂,模样甚是狼狈。
“这就是你说的波动?”
小弥陀似乎有点儿明白了,他也认为人与人之间是有磁场存在,就如同善与恶的循环轮回,宇宙万物间的因果关系。
江幽醉没理他,笑着拍了拍秃能的肩膀,意思是站着别动,他去处理。
他灌了两口酒,歪斜着身子走了过去,含糊道:“那个,请问,长兴胡同怎么走?”
那肥头粗腰的华衣公子流着口水回道:“嘿嘿,这里就是……”
两个家奴模样的汉子却是一呆,旋即目光阴狠直扫过来。
“谢过兄台,你们继续,我……”
江幽醉故作醉态,歪倒在一旁,眼神迷糊的瞅着那华衣公子。
“不,不必客气……嗯?”那华衣公子刚回了这句,突觉情况不对,停下油腻大手上的动作,忙转头见江幽醉打量着自己,立是呆愣在当场,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
两名汉子忙道:“公子办事被他撞见,此人留不得,让小人去把他结果了,若是让老爷知道,小人们的命就也没了”
那华衣公子痴急道:“那是不是做了坏事?会不会被爹爹骂?”
“不会的,他死了,就没人知道公子出来玩了”
那两人摩拳擦掌朝江幽醉走过来。
只听“砰啪”两声过后却是没了动静,肥头公子见身边两个奴才倒在地上,旋即吓得差点尿了裤子,抬脚便跑。
江幽醉拉住他臂膀,直将他拖到了附近的风月搂。
“你,你放开我,我可是,我爹是江湖盟主,我可是爹最疼的人…”
江幽醉也不理会他,找来老鸨道:“听到没有,我这朋友多的是银子,明早我过来要人,如果我这朋友说你照顾不周,到时候……”
那老鸨自是见多识广,只看了一眼华衣公子的穿戴,便是满口答应,忙叫粉头们伺候了去。
肥头公子突然见红纱屏风后面缓缓走出来许多娇媚的姐儿,只觉魂儿都飘到了天上去,忙不迭的对江幽醉连连道谢。
江幽醉也不停留,摆手离开,道:“公子尽兴,江某告辞了”
回到长兴胡同,已经不见那少女。
江幽醉叫醒家奴,将其中利害挑明,两人唯唯诺诺道:“我们家少爷虽说痴傻,可也到了年龄,小人们是不得已才由着公子做出此事,早知江公子如此明事理,只要不告发我等,小人们以后愿听江公子差遣。”
江幽醉见两人态度恳切,也道:“也是小事儿,只是你家公子用错了方法,我已经把他安置在风月搂里了,接下来的事儿,不用我多说了吧?”
那两个家奴磕头如捣蒜道:“还是江公子高明,小人们这就去伺候少爷,大恩大德铭记于心。”
江幽醉连忙扶起二人道:“没有哪个人生来就低人一等,方才江某只求自保,误伤了两位兄弟,只要两位不见怪就是给了江某面子了,我倒是有心结交两位朋友,还望两位不弃”
那两人对视一眼无不叹服,没有哪个人生来就低人一等,这句话就如同一条铁锁束缚着他们,如今被一个刚刚相识的人说出来,当真是戳到了他们心窝上。
两人再三拜别,自是热泪盈眶,感动莫名。
两人离去后,小弥陀甚是不解,便问道:“这三个人做了坏事,师兄为何还维护他们?”
江幽醉也不理会秃能愤慨的模样,饮了一口酒,漫不经心的道:“他们属于未遂,那姑娘虽是受了惊吓,但也不至于要了他们的命,此事只要教育得当,就应了一句话,堵不如疏”
他说着径自离去,小弥陀却是再次挠头。
回到江府,吴妈风风火火的跑到江幽醉面前,急忙施礼道:“少爷回来的正是时候,那姑娘,唉……”
话未说完,只见闻人听雪嘴里叼着一个包子,挣扎着跑出屋外,正在庭院中与丫鬟纠缠。
“放开她!”江幽醉皱眉道。
两个丫鬟见是江公子说话,吓得一哆嗦,忙松开闻人听雪,急忙跪在地上道:“公子,听雪姑娘非但不穿女装,还硬是要离开府邸,奴才们怕公子回来无法交代,这才拦着听雪姑娘,请公子息怒。”
江幽醉故作惊讶,道:“竟有此事?一妙龄少女不喜欢打扮的漂漂亮亮,反要做个大老爷们?呵呵……”
闻人听雪三口吃掉一个包子,差点没噎住,顺了一口气道:“你管得着吗?这包子我的,我喜欢大块吃肉大口喝酒,你……有银子吗?……”
她话音一转,立刻变了脸,江幽醉原以为她接下来要说什么,不禁想笑,又忍着道:“你一个来历不明的小丫头,我就算有银子,不过话说回来,你要银子作甚?”
“那算啦,别拦着我”
闻人听雪大概也猜到什么意思,果断大踏步离开。
然而她没走几步,却听江幽醉笑道:“吴妈去账房取一两银子给她”
“一两?少爷,会不会太少了?姑娘病才刚好……”吴妈疑惑。
听雪两眼闪光,道:“天呐!一两?那可是一千文钱,不少了不少了,我做梦都没见过这么多钱……但是,我帮你们做杂役偿还”
“别急,这一两,不是让你拿去挥霍的,去做买卖,什么时候挣够了一两银子,这一两才是你的,而且吴妈从今天起,就跟你一起去摆摊,如果你把这一两赔光了,你还要想办法还我这一两银子,愿意去做买卖就拿走,不愿意去,大门在那边”
江幽醉一口气说完,做了个请自便的手势。
闻人听雪还在纠结,却听吴妈道:“姑娘,还不谢过我家少爷,做买卖总好过身无分文呀。”
“士农工商,商人排在最后,还不如让我帮别人做手工……”
她还想说些什么,江幽醉如是犯了神经一般,道:“哎呀呀,天呐,原来你喜欢做手工呀?!哎呦呦,请请请,请姑娘自去便了,江某恕不远送。”
见这无赖如此贱样,听雪怒瞪杏眼,伸手拉起吴妈,狠道:“以后我做生意发达了,你给我等着瞧,我让你笑个够!”
望着闻人听雪离去的背影,小弥陀合十道:“阿弥陀佛,师兄,你又用了激将法”
江幽醉玩味一笑道:“对付不按套路出牌的人,就要找她破绽。况且这丫头一根筋,倔如牛,没准儿她还真行,我还真怕有一天她会拿银子来砸我的脸啊。”
小弥陀笑道:“师兄,依我看这位女施主惜财如命,勤劳刻苦,就是没有本钱和阅历,你这般煞费苦心,可蒙不了秃能,想必是赠人与鱼不如授人予渔”
江幽醉佯做合十,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