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八点。
淡月笼纱,娉娉婷婷,微凉的夜升起一抹薄薄的雾气,暮色杳杳,星光晦暗。
偏是这样的日子里,树影斑驳,街边的商店灯火通明。
新开的商场人潮拥挤,大街上游玩的人数不胜数。
“听说他好像晚上八点准时出现在胡桥上,十点左右就回家了。”
唐诗诗立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中央,翻看着林语微给她发送的微信消息,抬眸看到了眼前被提及的大桥。
胡桥呈平板型,桥下流淌过一条长河,桥身不算长,大概五六十米,宽度上可以容纳两辆大卡车自由穿梭,不过这座桥是不让车子通过的,这是一条汇聚了艺术的桥,桥上桥下有人摆摊,还有许多游客站在桥上看远处灯火阑珊的风景。
唐诗诗小跑着上桥,放眼望去。
桥上零零散散只走着一些散步的人,一些拿着彩灯朝这边奔跑的孩子,还有一个卖气球的小摊。
哪里有什么弹唱的人...江溯洋该不是骗她们的吧?
或者...许宋词今天恰好没来?
“诗诗啊,你跑到那桥上干嘛呢?我们先去逛商场吧。”唐妈妈的叫唤声从远处传来,声音不大不小,刚好传入了唐诗诗的耳朵。
唐诗诗从桥的中央望去,远处的妈妈正站在商场的门口给她招手。
她不甘心地又四下看了看,依旧无果,最终像个泄了气的皮球,慢吞吞地从桥上走了下去。
挽着妈妈的手臂游走在崭新宽敞的高楼大厦中,唐诗诗有点心不在焉。
下午的“胶水事件”还磕绊在心,如今又生出了个“弹唱”事件,等着她亲眼确定。
时间如流水,一分一秒走过,商场里的人逐渐稀少,唐妈妈买到了合适的衣服和一些家用物品,给唐诗诗买了一些零食和一双小皮鞋,准备回家了。
商场的大钟指到了九点半,已近深夜。
走出商场的时候,微凉的风裹挟着湿气,拂过脸庞,有点痒,唐诗诗收紧了外套。
已经快走远了,后边的桥上仍旧听不到歌唱的声音,也许他今天真的没来吧。唐诗诗有点挫败。
“诗诗,你不去买那个爷爷的糖葫芦了吗?接下来可能很久都不来北大街了哦!”唐妈妈指着桥下一个亮着灯火的小摊提醒道。
唐诗诗望了望那个方向,想了想,继而点了点头。
唐诗诗喜欢那家的糖葫芦不是没有理由的。
一根长签上插了六个山楂球,山楂球外裹满了糖汁,最特别的是,这个爷爷家每个糖葫芦的签的最底下都绕了一圈小字条,每次展开都有不同的手写内容,让人惊喜之余又甜进心坎。
“爷爷,给我一根糖葫芦,不用包装啦。”唐诗诗说完,递上了六块钱。
卖糖葫芦的爷爷接过钱,拿出一根糖葫芦,小心得展开签子最下面的小字条,抬头看了唐诗诗一眼,然后噙着笑在字条上写着字。
唐诗诗接过糖葫芦,背过身,就满怀期待的展开字条,苍劲熟悉的书法映入眼帘:
求仁得仁,偶遇良人。
嗯?唐诗诗有点纳闷。
求仁...得仁?偶遇...良人?
良人是指贵人吗?还是未来的伴侣?
唐诗诗回过头,刚想问问这个写字条的爷爷这其中的含义,就怔在了原地。
有人勾了勾手指,弹动了吉他,动听的旋律从胡桥的中央一路溜过静谧的夜空,滑进她的耳朵,继而没过几秒,歌声就紧随着而上。
清冽爽朗的嗓音,略低沉,极富磁性。这是只属于17岁少年的嗓音。
“你每天都强求自己挤出
一个灿烂的笑容
多少次你受了委屈
也不敢出声
让所有流下的眼泪
都藏进晚风迷人眼的借口
而你的悲伤正浓
又有谁懂
不过是大梦一场空
不过是孤影照惊鸿
不过是白驹之过一场梦...”
唐诗诗踏着歌声慢慢的走上桥,一步一步,略带沉重,脚步声中有一丝迟疑。
他的声音真好听,干净的仿佛洞穿人心。
快走到桥中央的时候,那个倚坐在胡桥边,弹着吉他唱歌的少年就这么入了她的眼。
清爽的短发,棱角分明的轮廓,流畅的下颚线,稍稍上扬的剑眉,清澈见底的如水般透亮的眼眸。他穿着黑色的衬衫,衣袖半卷到手肘,修长的手指轻车熟路的拨动着手里的吉他。
桥上灯光稀薄,他却璀璨的晃眼,灿若星辰。这让唐诗诗想起了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也是这样,从树上跳到她的面前,一张面孔,惊艳了时光。
是许宋词,这是许宋词啊。没想到他今天还是来了。唐诗诗心里这么念叨。
他和平日里不太一样,安静又美好。嘴角噙着的笑温暖又餍足。
他的周边围绕着许多人,都静静地听他唱歌,他面前的吉他箱子里装了很多钞票。
唐诗诗站在人群外,直愣愣地盯着那个人群中央弹唱的许宋词,尽管早就有了心里准备,她还是有点意外。
似是注意到这个特别的眼神,许宋词的眼眸淡淡的往这边一瞥,漆黑的瞳孔中映射出那个小小的身影时,他眼中闪过一点异样的光,转瞬即逝。
他又收回了眼神,一边的嘴角微微上提,温暖的笑容又带了点坏坏的味道。
唐诗诗脸噌的一下红的通透,不知是继承了今天下午的心虚,还是他刚刚那一瞥太有冲击力,直击她的小心脏。
她想了想,匆匆忙忙地跑下桥去,又买了一根糖葫芦,见爷爷又准备在小字条上写字,她阻止道:
“爷爷,可不可以...这一张让我自己写?”
卖糖葫芦的爷爷也不诧异,布满皱纹的眼半眯了眯,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