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博明要走,云殊早早起身出了门,临了叮嘱还在床上的士卿,让他早些起身,迟些来趟含稀斋二人一道去雾凝歇。
士卿闭着眼,喃喃应了声,云殊便出门了。
士卿起身,用了云殊替他做好的朝食,便悠悠地晃到含稀斋。
现下这城里没人不知道士卿,城外的穷酸秀才考上举人了,这可是西棱城的大事,是人见了士卿都要喊一声‘王老爷’,士卿到也变得谦虚了,只让大家唤他名姓,客气的唤一声公子也就是了,这么一来,那些原要给他说媒的大娘们可高兴坏了,本是不敢高攀这举人老爷的,现下他自己都主动放下身段,那就怪不得她们要为自家女儿做做打算了。
士卿被缠了一路,终于到了含稀斋,那些大娘们才罢休,在外头嚷着要士卿有空去她们家吃个夜饭。
士卿只得笑着打哈哈。
“卿哥你这是……”云殊边问边笑,明知他是因为什么,见他那狼狈样,便想逗他一逗。
“哎,别提了,早知道我就让她们喊老爷了……也不至于现在都拉着我当姑爷……”士卿径自拿起云殊的茶杯咕咚咕咚一饮而尽。云殊微微一笑,也没说话,自觉替他续上。
掌柜的倒调侃上了:“举人老爷哪家不想攀一攀,我若有个闺女,我也想很举人老爷结亲的……嘿嘿……”
“掌柜的,你就别凑热闹了,我都烦死了”
掌柜的笑嘻嘻收了声。
云殊走向掌柜:“劳烦掌柜的给我吧……”
士卿目光锁着云殊。
只见掌柜的从柜台里去除一个精致的木盒交给云殊,云殊道了谢,转头喊士卿出门。
“小殊,是什么?”士卿在云殊身后探着头。
扬了扬手里的木盒:“给明哥的~”
士卿一把抢过:“我看看!”他抽开木盒,发现里面是一把折扇,盒中飘出一股淡淡清香。云殊想阻止,却见他已经抓出了折扇,将木盒塞还给云殊:“小殊,你大手笔啊,檀香扇!”
他展开扇面,那是一副高山流水图。巍峨高山上,苍翠松林下,伯牙悠然抚琴,子期倚薪相伴。上有‘扫金散人’落款。
云殊夺过扇子,小心翼翼抚了抚扇面,缓缓收起,置于盒中。
“你对他这般好!竟引他为知己。”士卿也不知怎的这句话脱口而出。
云殊正色道:“明哥君子,且他从不以俗眼相看我们,便是含稀斋营生,若无他,我怕也是得不了的。卿哥往后莫再说这样的话。他此一去,不知何时相见了。”
士卿吃了瘪,瘪了瘪嘴:“知道了,文渊是个值得相交之人,我只是气,我怎么就没有扫金散人的扇子。”
云殊微微一笑道:“可你有扫金散人的色子。”
闻言,士卿勾着云殊的肩,脸上阳光灿烂,二人齐步前行。
到了雾凝歇,门庭若市,皆是些年轻人进进出出,想来也是替赵博明送行的。
其他人入门要呈帖子,云殊和士卿不用,他们俩的脸就是帖子。门房见二人来,笑嘻嘻地将他们引了进去。
估计博明早有交代,二人被人带着到了后院假山上的凉亭,下人奉了茶,道了句:“公子吩咐了,让二位在此处稍等。”便退下了。
云殊望着脚边那一片黄叶金海,感受着深秋的风吹来时阵阵寒意,不禁又咳了几声,士卿忙给他倒了杯茶,递给他,又抚着他的背,云殊才顺过来气。
“是我疏忽了,殊弟,士卿,还是让你们在屋里等的,可现下,书房前厅都有人,我不知你们来这般早,本是午饭招呼了他人,夜饭与你们一道,我知殊弟喜清净……”赵博明便说着,边请二人下了凉亭。
士卿是无所谓的,云殊着实不喜人多,午饭还是让他们二人在书房吃了,一个下午,二人也没帮上什么忙,云殊捧了几本书,有去了凉亭,他果真很喜欢赵博明后院连着的那一片银杏林,士卿与他一道,只是不到一柱香便睡着了,许是之前科试心弦太紧。云殊蹑手蹑脚出了凉亭,跟青檀讨来斗篷,轻轻替他盖上,又傻愣愣看了他一阵。替他抚开脸上的发丝,转身出了凉亭,往银杏林中去。
青檀送来了吃食,远远见士卿睡着,踮着脚,到了凉亭见只有士卿一人,扫了一眼,发现那片金灿灿中有一抹灰白身影,转身下了凉亭,刚入走廊,便见到了博明,他朝凉亭看了一眼,青檀自觉道:“公子,士卿公子入了睡,云殊公子在银杏林。”博明一点头,青檀退下了,他便直直朝银杏林去。
飒飒秋风撩拨着那片金海,云殊正低头捡着银杏叶,只看他捡了一叶,仔细查看又丢弃,来回几次。
身后传来赵博明一声唤,云殊回头。
“殊弟,你这是干嘛呢?”
云殊微微一笑,扬了扬手里的一片银杏道:“想捡个脉络好的做书签,我卿哥该是会喜欢的。”
赵博明脸色略略一次沉,又即刻堆上笑意:“只给士卿吗?”
云殊低了头:“明哥不嫌弃,自然也有……”
博明哈哈一笑:“求之不得,怎会嫌弃。”
眼看时辰不早,博明是来寻他回去的,省的夜饭寻不到人。
云殊从腰间取出那扇盒,双手递给赵博明。
博明眼中闪着晶亮,开了扇,他那俊朗的脸上仿佛猝然临春。
“明哥……欢喜吗?”云殊问道。
“欢喜,欢喜至极……殊弟……”赵博明突然将云殊一把揽进怀里,云殊一愣,直挺挺地任他抱着。
赵博明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殊弟,你愿不愿意与我一起去京都?”
凉亭里,醒了的士卿看着相拥的二人握紧了拳头:他娘的,真把我家小殊当象姑了!
士卿扔了斗篷转身下了凉亭,直奔银杏林。
待他再见到二人时,二人已在回来的路上,士卿堆了笑脸,换来云殊一句:“卿哥醒了?”
“你倒是想我不醒来的吧……”说这还剜了博明一眼。把云殊拉到自己身边。赵博明讪讪一笑。
云殊轻笑:“你又胡言了……”
回来后,到了书房,博明嘱咐着云殊多想着自己些,有事没事多给他写信,还将自己从不离身流云百福玉佩送给了云殊,替他坠在腰间,说是若有困难就去京都找他,云殊应着,也嘱咐他多顾身体,多多写信。士卿只默默地帮他收拾书。
夜饭吃了很久,士卿很高兴,博明有些忧郁,云殊似乎也很难过,三个人都喝了不少酒,开始士卿还不让云殊喝,一张嘴胡言乱语,说什么喝多少受人欺负也不知道。后来自己喝多了,也就不太留心了。
三人中博明酒量最好,士卿脚下已经发飘,云殊双眼迷离,博明吩咐了青檀准备两间房,今夜估计两个都走不了了。
士卿大着舌头,说要起身解手,云殊以为他要离开了,唤着:“卿哥等等……”,士卿只摆摆手,管自己出了屋子。
“卿哥……”云殊扶着一旁的柱子起身,一个踉跄没站稳,靠上了一旁的柱子,却发现那柱子软绵绵的,抬头隐约看到了赵博明。
“明哥,扶我……卿哥走了,我也该回去了……”他拿着博明当柱子,拽着他,勉强能站稳,赵博明将他困在他与柱子间,望着云殊这眉眼半睁的迷离模样,他手上的力道又重了些。
在银杏林里他问他愿不愿意与他一道去京都,他说他的卿哥还在这,他不能走,也许有一日士卿上了金榜,他会去京都的。
他跟他说:士卿总有成亲的一日,他不可能跟他一辈子。
云殊苦笑着摇了摇头,不答话。
许是酒精的作用,现下赵博明眼中竟有了狼意:“他不值得你如此,殊弟……”下一刻,他搂紧了云殊的腰,将云殊整个人都锢在自己怀里,狠狠将自己的唇压了上去……
云殊哼了一声,软绵绵的手推不开他,只能任他作为。
“赵博明,你在干什么!”
身后一声断喝,醒了士卿,也醒了博明。博明理智回归,松开了云殊,云殊软软地倚着柱子滑到了地上。
士卿一把扯开赵博明,狠狠瞪了博明一眼。抱起云殊,拖着脚步往屋外而去。
博明望着二人离去的背影,往刚刚回神的脸上狠狠甩了个耳帖子,心念:殊弟,别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