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渐跟着夜常明身后，他也很好奇眼前的这个男人为什么好像什么都懂，好像什么地方都来过，好像每个地方都能找到认识的人。
“到了。”
在不知道走了多久之后，夜常明喊停，他这才看到了在这个偏僻的地方所隐藏起来的小院落。
里面好像在敲打什么，没记错的话，那应该是镔铁互击的声音，他曾经在村口铁匠那里偷看过他打铁时的样子，可惜天资不行，始终学不会。
“世间好物在青萝。”
看到了这座和来时没有丝毫变化的小院子，易渐发现夜常明笑了，不是平常的笑容，而是在这一刻真正的感到开心的笑容。
这一刻，他也有点好奇起来，这里面究竟居住着什么人。能有这么大的魔力，让这张接近“面瘫”的脸上出现如此异样。
“我们来此求剑？那位可是铁匠？”
夜常明从感慨中醒来，略显诧异的看着易渐道。
“何以见得？”
“瞎猜的，这声音和我们村门口那位打铁的那位差不多，你之前也说带我来借剑，就这样看出来的呗。”
易渐双手一摊，以略显激动的情绪道出了自己的猜想，没有人会拒绝在自己信任之人面前提高自身价值的机会。
“对啊，是一位铁匠。”
这座岛与这人间的渊源，夜常明知道一些，在他眼里，这里可是曾经能让他能有片刻喘息机会的人间净地。
尤其是在这里生活的那几日，夜常明真的很快乐。
“那他应该很厉害喽。”
易渐试探性的问道，偷偷打量着夜常明，这样的明显的情绪波动他是从未见过的，同时也不知为什么有那么一股暖流从心底滑过，这让他更加肯定了自己所作出的选择。
夜常明侧脸瞧了瞧身边的易渐，微笑不语。
“你去敲门吧。”
易渐初时一愣，整个人傻了傻，而后不敢相信的指了指自己。
“我？”
夜常明看着他的样子，笑着说道。
“当然，不然我去？”
“为何你不能去？”
“因为你笨。”
“我不笨！”
易渐稍微大声点的反驳道，又想证明自己的想法，又不想吵到门内的人，担心扰了他人的安宁。
“那你为何不敢去？”
“去就去！”
说着，一脚迈出，向门伸出了大手。
又收了回去，迟疑的回首问道。
“这样喊门对吗？”
夜常明莞尔，而后放声大笑。
“哈哈哈！”
用尽了自己的力气，没想到这家伙居然这么胆怯，和那时已经失去了所有的自己一样，连一个最普通的敲门都做不到。
兴许是被夜长明这十分明显的嘲弄所刺激到了，易渐皱着眉头，再此伸出了手，约莫着用最合适的力度去敲击门环。
然而这一次他又失败了，门先一步打开，里面走出一位年轻人，和他们两个差不多的年纪。
那位少年面带微笑，没有看一只手悬在空中的易渐，只单单看着正和他对视的另一位少年。
夜常明双手背后，面带善意的笑容。
“他日归来，定是好久不见。”
开门的少年深深吸了一口气，吐出。
“在下恭诚，敢问公子大名。”
弯身，拱手道。
夜常明也细细打量着眼前这位明显高了一截的少年，恭诚。
诚心恭敬。
“在下夜常明，听闻公子大名，特来拜访。”
回礼。
“我哪能有什么大名，说笑了。”
“我哪里是什么公子，说笑了。”
恭诚莞尔，低下了头，而后又抬起，望向悠远的天空。
“那年，草长莺飞，又有清风明月，我有一位朋友走丢了，没有再回来。”
“也许他只是去了他最想去的地方。”
恭诚望向天空，夜常明望着他的眼睛。
“我本来有机会跟他一起出去游历的，遗憾当年的不成熟，错过了一次选择。”
“也许属于他的地方不在这里。”
对话止此，少年也没有继续说下去，往事提两句就已经足够多了。
点了点头，邀请了夜常明两人到了院内。
亲眼见证着这一切的易渐，小脑瓜的东西，很快就被越来越清晰的敲打声压了下去。
他的心在颤抖，脸庞不仅泛出一丝病态的红色。
恭诚在他身后，夜常明在他身后。
到了声源处，见一共三人在这屋内。
一位老人家，袒露着上半身，表面看起来已经是白发苍苍，但是每一次挥锤的力度，都是上一次分毫不差，这份功力，可见一斑。
“老爷子，这位是夜常明，来拜访您的。”
老爷子没有其他异样，依旧认认真真的敲打着手中的东西。
模型已经出现，易渐即使是外行，也看得出来，那应该是一把剑，他不停跳动的心仿佛在告诉他，这将是一把神兵利器。
当人沉浸在某种事物当中后时间总是会过的那么快。
很快的这把剑就要完成了。
于他平时所见的锻造不同，这把剑在他即将完成的时候，便起了变化，仿佛有灵性一般，剑柄凝聚显现，青葱之色，隐隐带着草木气息，剑身通体散发出一股淡淡的绿色光辉，他想看清，却是看不得仔细。
那光越来越刺眼，易渐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一收剑入鞘，让他忍住了难受，强迫着自己睁开了眼睛。
却见此剑已经有了主人，这让他有了点小小的遗憾，难以一观全景。
“走吧。”
老师傅找了一处干净的地方，就这样简简单单地坐了下来，对着一边的丹煮酒和已经收剑入鞘的望青梅说道。
望青梅皱起了眉头，有些不解，将欲开口，却是被丹煮酒伸手拦了下来。
“晚辈告退，打扰了。”
拱手告退，望青梅也没有再继续呆在这里的理由了，收拢心神，携谢意而退。
小院内，又只剩下了四人。
“我的剑也能有那样的风采吗？”
易渐小心翼翼凑到夜常明耳边说道
“难说，我没钱。”
进来之后，恭诚去做自己的事情去了，两人也没人招待，也随便找了地方说了些悄悄话。
“你准备什么时候帮我借剑？”
“我？帮你？不应该是你自己去吗？”
听到易渐问自己的话，夜常明诧异地笑道。
“我还以为你在先想一想该怎么组织语言呢？”
易渐的拳头紧了紧，原来有些错误他已经犯了第二次了。
于是他不再言语，将自己冷静下来，用着十几年的人生阅历，去探索解法。
这一次终于鼓足了勇气，迈出了真正属于自己的那一步。
夜常明做的有错吗？没有。这一刻他又仿佛回到了那个让他成长不少的瞬间。
人，应当是自强不息的。
“前辈，我想向您求一把剑。”
老人也没有正式抬眼看他，冷冷道。
“你是什么东西？”
“回前辈，晚辈是人，不是东西。”
没有任何抵触的情绪，就像是简简单单的述说出一个事实，铿锵有力，尤其是在说那人间最尊贵的一个字时，那里面充斥着自豪感。
打量了他一眼。
“好，我就看在人的面子上，借你一把。”
老爷子面不改色说着，将脚下的用剩下的碎矿踢了过去。
“矿借给你，自己打造去，日后十倍好铁还我。”
易渐带着微笑，向这位老爷子点了点头。
将这些碎铁一一收集起来，他捡的很慢，也捡的很认真。
收集好之后，不会锻造的他已有决策，抱着这些碎矿来到了恭诚面前，弯身行礼道。
“望先生教我铸剑，来日必还君恩情。”
态度诚恳，发自内心。
“我为什么要帮你，我好像并不认识你啊？”
恭诚握着扫把，微笑反问道。
“我认识您刚才您认识的人呐，这一来一去不咱俩就认识了吗？”
恭诚笑意更深了一点，看着一便腆着脸冲自己笑着的易渐，拒绝道。
“不够。”
易渐咬了咬嘴唇，保持着微笑的亲切善意，他动用着他并不聪明的脑袋思考着。
一丝灵光，让他再度弯身邀请道。
“那看在咱们同为人的份上，不知道行不行呢？”
恭诚笑出了声，将扫把放到了一边。
“你叫什么名字？”
“易渐。”
……
去了锻造台边，易渐连忙跟了过去。
“先将矿石放在那里面熔炼。”
易渐按着指导开始了自己的第一次锻造。
“在熔炼的时候要把自己想要的剑型出来，然后……”
两人沉入其中，外人干扰不了，仿佛进入了一种极为神奇的玄奥状态。
一旁，夜常明也笑得十分开心。
“你这破嗓子真的很难听。”
“哈哈。前辈莫怪，您消消气，何必跟我们这些不争气的小辈一般见识。”
夜常明陪笑道。
“自以为有了几分本事，便如此狂气，迟早要吃亏的。”
“年少轻狂嘛，谁还没年轻过呢？您说是不是。”
“老夫当年可不是这样，就算是当年的二爷也没他那般不可一世！……”
以为是个成熟稳重的稳重师傅，没想到是个憋了一肚子委屈的糟老头子。
夜常明静静听着他的倾诉，他并不讨厌这个过程，相反，他还很喜欢这些前辈们在他耳边唠叨，这会让他觉得自己不再是孤身一人。
“呼~近来如何？”
老爷子说了好半天终于把话题放到了夜常明身上。
“我啊，还好吧，就是感觉时间过的越来越快了，比流矢还要快上几分。”
他的感慨只有这些，然后便不再言语。
老爷子看着这个俨然已经换了副样子的年轻人，想说些什么，但是阅历阻止了他，末了，言道。
“记得还钱。”
夜常明听到后，咧嘴一笑，露出了洁白的牙齿，不算整齐，错落有致，甚至还缺了那么几颗。
“晚辈记得呢！”
起身，深深弯身拱手道。
又坐回角落，眼神坚定的看着锻造台那边，而老爷子已经不见了踪影。
……
您的恩情我一直都记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