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考已经过去了好几日,那沸腾的味道还在持续,有人欢喜,亦有人选择了逃避,与他们而言,只需要知道成败,权柄归属即可,此中欢喜实在是难以和外人相匹配到一起。
太学院的选拔是十分重要的,但这并不能阻挡那些向往自己生活的孩子们的自由,他们之中,有人继续精研己身,有人走马观花,释放内心多年的压抑,也有人早早的来到了太学院所在地,这便又有了许多可能。
别人的想法不知道,但那街头处四周张望,看着这二层繁荣之景的小男孩心思却还是很好猜测的。
他在找一个人,找一个能给他答案的人。
粗布衣衫,略显凌乱却明显有认真打理过的头发,让他整个人显得干净而有精神。
他在张望,却不敢放开视野肆意打量,紧咬着唇,偶尔抬头向四周看上一看,紧跟着又低了下去,少年的羞涩与笨拙在他的身上琳漓尽致的展现了出来。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一个从未离家的孩子,在第一次面对生活时的正常表现,多平庸啊,在这么大的一个世界中显得那么不起眼。
许是站得时间长了,他的眉头慢慢起了一层厚厚的汗珠,喘息稍显急促了起来,他还在等,还在张望,在看着里边儿,望着外边儿。
站的累了,他就小心翼翼的找了个没人要的檐角坐了下来,继续等待。
......
高台之上,楼阁层中,两人饮茶。
“你去不去?去天庭见一见世面。”
潭天看着眼前的苏心笑着问道。
“小妖君登天,想要擦拭掉天庭万年的尘埃,但多少人去的目的是想去看个笑话?”
苏心自酌自饮,感受着茶中道义,修炼不在一时,而在一朝一夕,片刻功夫自有片刻功夫的坚持,日积月累,才可以看到已经行至更前方的他们的背影。
小妖君大概是这一代最无双的存在,登封殿不显,一出声,便是向天人君索要了上古秘术。
每个人都听到了那声远古的呼唤,可却无人知道那道秘术的名字,那日之后,在场之人,竟都不约而同的选择了保持沉默。
那日,他在登封殿处理事宜,也有幸听到了那个声音,但终是匆匆,领悟不得。
回忆至此处,他不由得心思活络了起来,小妖君的那声拜谢应该是听懂了,那么其他人呢?这可是传道之恩啊,理当拜谢才是,不知有几人能窥的其中奥秘,又或者,皆无?
扫清这些往昔的琐碎,将心思又放回对面之人的身上,少年依旧晴朗,但也更多了份成熟味道,可见三年游历的收获却是不小。
“笑话?哈哈!”
潭天大笑,笑着这愚昧的想法。
苏心也勾起了嘴角,不知是对这片刻的收获而乐,还是同潭天这份笑容而笑。
......
某刻,少年不再观望了,努力低着头,埋得很低,不想让别人看见他的样子。
远处,有一位少年自远方走来,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两只手拿着根粗树枝,撑着身子,慢慢的向这边挪着。
擦了擦眉头汗珠,遮着眼看了看头顶的烈阳,小声嘟囔了一下。
“这该死的太阳,晒死小爷了。”
此话一出,还没走几步,忽地乌云袭来,遮住了漫天骄阳,灰暗的天空,沉闷的气息,让他更为难受。
男子眨了眨眼,嘴巴张着说不出话来,未久,雷鸣一声闷哼将他叫醒。
他狠狠地在自己嘴巴上抽了一下。
“这破嘴~对不起,对不起,我知道错了。”
求神拜佛似的合着手说着,说完后撑着树枝挪移的速度不由得快了几分。
再被淋成一只落汤鸡就难受了,更别说已经到了家门口,被那群人看见岂不得笑死,想着,腿脚又利索了几分。
尚在远处的少年,像是洞悉了这场闹剧般,深埋着脸上嘴角咧了咧,随后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又笑不起来了。
狼狈男子拖着疲惫的身体向着那个刻在内心深处的方向走着,从少年的身边路过。
开不了口的,以为能成为第一个知心的朋友,但是当他知道了彼此身份上的差距后,他明白了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他没有去叫住这个等待了许久的这位人,握紧了拳头,比刚刚更紧了一分,听着那脚步声渐渐远去。
“喂,允恩是你吗?”
不远处传来了一声大喊,让他的心落了下来,抬起了头,像是这才发现远处的那个小人般。
“哎呀,来的这么快,我不是让你直接去我家嘛,快快快,累死小爷了。”
男子说着又拖着那副疲惫的身体移了过来,也不管自己身上脏不脏,一把拉住那个叫允恩少年的手,将他拉了起来。
“我跟你说,咱先回去收拾一下,然后我在请你吃顿大餐,老爷子的事你就放心吧,我可事大少爷!”
男子相当兴奋,眉飞色舞的说着,说到大餐的时候,那眼中泛着的绿油油光芒,完全不像一个大少爷该有的样子。
如果说刚刚还是经历了生活这么的要死不活样,那么现在他上了一周课终于回到家里的神采奕奕样。
心情的转换,让他整个人都精神了几分。
“你还记得啊~”
少年露出了一抹舒心的微笑,这一声里有庆幸,亦有解脱。
他的身体,在外人看不到的地方,仿佛有什么桎梏终于得到了解脱。
让他整个人更显自然与平凡。
“那你说的,我尺修可是言出必行的好吧,你看看你......”
说着,男子的嘴便犹如黄河泛滥般滔滔不绝起来。
这声音伴随着两人短暂的一路。
......
楼上的人看着楼下的事,静而不语。
这最不让人放心的最后一位大少爷终于也是平安归来了。
苏心看着天边的流云,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沉思中,耳边传来好友的声音。
“说到底,你究竟去也不去?”
再问。
“自然要去,见证神迹,我辈自不可落后。”
再答。
六界之中,人界居高,但是年轻一辈却是其他界走的更远,他们的心中自是不甘。
“但是我没资格啊~”
转眼,苏心将杯子放回了桌上,微微叹息,从楼阁旁坐了回去。
“真巧,我也被禁足了。”
潭天收了收情绪,挑眉一笑,看着苏心。
而他见潭天没有表态,也是懒得搭理身后之人的。
无论成功或者失败,小妖君终是踏出了那一步,那是已经领先了他们好远好远的同龄人啊,连背影都望不到。
至于那些冷嘲热讽,井底之蛙的偏见罢了。
周遭噪杂的闹市声再次传入了他的耳朵,那么的真实,生活的美好,此刻的苏心很安心。
尤其是他们内心那最真实的愉悦感,这便是他一直努力的方向。
可世事难料,就好像这命运见不得他有半点幸福的片刻一样,坏事发生了!
他透过楼阁,透过无数的瓴甓看到了这第二层中最不能发生的一幕。
苏心猛地起身,一步还没迈出。
“我只警告你这一次,我不会手下留情的。”
身后之人,往日亲友,平静的说出了两人之间最后一句知己话。
苏心身体停在了原地,只留下一个背影。
潭天平静的看着手中的杯子。
在某一刻,背对着潭天的苏心瞳孔突然有了一阵失神,也就那么短短的一瞬。
然后便没有然后了。
一滴血液从他的后脑勺穿堂而过,从眉心而出,落在地上留下一点血迹。
潭天放下了酒杯,留下了几枚铜板,下楼去了。
楼上苏心的身影渐渐消失,化作一缕青烟,向远方飘去。
青烟的速度很快,而它的终点,正是第二层闹市里的一处巷道里。
这里有着另一个苏心,青烟落回,将实现移到他的瞳孔,那满是渴望的眼神,原来这才是他此时的本体。
只是现在的他略显狼狈,嘴角有鲜血外流,气息略显紊乱,面如金纸。
他的身前,是一位玄衣青年,面露狂色,他的身后也是一位青年,但此刻已经昏迷不醒,其衣着华丽,镶金戴玉,定不是出自寻常人家的模样。
“现在的你,确定能阻止我吗?”
脸上满是疯狂的少年,露出了一张大大的笑脸,不仅不能感受到半点暖意,反而让人觉得不寒而栗。
少年并剑指,对着略低他一头的苏心如此说到。
......
小巷里杀意凌然,小巷外熙熙攘攘,一片太平模样。
这沉浸在和平中已久的第二层啊,终于是起风了。
这风把闹市区那颗树冠大如伞盖的小叶榕吹的东倒西歪,树叶散了一地,如此这般,怕是以后不能再为后来人遮风挡雨了!
风,渐渐的小了些,雨落了下来,谁能想到沐浴在这雨中的小叶榕竟再次停止了腰杆儿,直面这满城风雨。
只是这雨有点凉,原来是秋天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