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正是老班。
只见他如往常一般，熟练的站在那个位置，居高临下。
看着这满堂学子，开口。
“若愿意，我还有一席话想对诸君讲。”
静寂以盼，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见众人这副态度，他露出了他们三年中从不曾看见过的笑容。
拿了一根粉笔，转身，笔走龙蛇，苍劲有力。
一撇从天而来，占据了这世间的大半。
一捺以地为基，撑起了这冲天的意志。
是人字。
简单两笔，勾勒出的是无上的英姿。
他看着台下众人，眼神幽远，里面似有一道光，那是藏在内心最深处的崇敬之光。
“我们所处的这方世界称为人间界，以人为名，是我们人在这方世界不可被欺辱的象征。”
他的话在这里停顿了一下，收起了嘴角那丝温暖的笑意，又回到了往日里那异常严厉的状态。
“在此，我想留给你们几个字。”
“人族孱弱，但未来可期。”
“明辨是非，做个好人，比什么都重要。”
缓缓呼出一口气，扫视着每个人面庞。
见过多少这样的面孔，但未来会记住几个呢？不知道，但是现在他全都知晓。
“都走吧，除了君白和柳念两个人留下来打扫卫生，其他人，回去。”
此话一处，所有人便再也没了留下的理由。
继续逗留，必然会给剩下的两人带来不便。
“希望你们在一个月后都能展现自己的风采，个个榜上有名，去自己心中的那所太学，看一看那里的风采。”
老班的这一句倒是说进了大部分人的心里，三年苦读，只为这一朝，去一试锋芒。
人影晃动，众人在拜谢后，纷纷离开。
老班他是一直等到所有人离开才走的，当然这里的所有人不包括三个。
柳念，君白，以及左少前。
还是老样子，放松下来的君白趴在桌子上，目视前方，发呆，也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柳念拿着课本还在继续翻着。
这一本书他已经不知道看了多少遍，但每一遍的最后都是满满的留恋不舍。
今天不知怎的，左少前并没有陪何小忆一起回家。
现在的他正缓步向两人这里走来。
教室内就三个人，左少前的动向，两人都是心知肚明的，不过没人理他罢了，直到他走近。
看着还是没搭理他的两人，刚欲开口。
“呦~左哥哥还记有我俩这可怜兄弟呢？”
柳念将课本放在了桌子上，翘起了二郎腿，侧身，倚着桌子，带着十分欠揍的语气对刚欲开口的左少前叫道。
君白在一旁憋笑。
而少前嘴角一勾，对着他笑了笑后，回击道。
“早就跟你说了，柠檬要少吃点，你偏不听。”
说着做掩鼻状，挥挥手似想将空气中那并不存在的酸气给赶远些。
柳念不服，撸了撸袖子，一副小爷要揍你的样子。
“行了，你来干嘛，陪我俩扫地啊？”
躺在那里的君白插话了。
“不，我是来问你们俩想到哪个岛上？一起？”
三人是从小就有的交情，左少前这次来的目的是邀请，太学对他们来说毕竟还是个陌生的地方，有两个同伴一起，大抵会方便不少。
“唔~我还没想好，我连能不能考上都不清楚。”
君白微微叹气，满是不确定。
三人中，君白的天分应该是比较差的，从班级里为数不多的几次测试来看，应该是在边缘线左右徘徊的角色。
“我也没想好，能不能考上我也不清楚。”
柳念笑嘻嘻地学着君白地话，突然感觉腰部收到了沉重地肘击。
“就知道消费我。”
自然是君白打得，他躺在桌子上没好气的。
“他不在乎脸皮这事情，你我还能不清楚？”
左少前一个跨步坐到了两人前排的位置上，靠着墙壁，淡笑道。
老学究的本事，整个班级里是没有人不知道的，主宰班级三载，难得一败。
连失误的地方都没有，这是他最恐怖的地方，种种道义信手拈来，如臂使指。
而这样的传奇人物唯一一次的失利，竟是栽到了这个跟两人一起长大的逗比手上，说不惊讶是不可能的。
而就是这样的人物竟然名不外显，临近毕业了连个女孩子的手都没牵过，不得不说，这也是他实力的一部分。
纵观这三年，除了和君白一起混出了后门两大金刚护法的名号外，再无其他。
君白是有原因的，他是真的不想上课睡觉，但是身体它不同意啊！
至于旁边总是迟到的这位？是真的让人想不通。
“唉~我看他长得也不赖，又是个学富五车的样子，三年里得到两三个妹子的青睐应该也是不成问题的，怎么就硬生生把一手好牌打了个稀烂呢？”
君白扼腕叹息，那是父亲看到不成器的儿子时，内心里的感慨万千。
“唉，我也是这么想的。”
两位所见略同的英雄，碰拳。
人生苦短，知己难寻，有这样的朋友相伴，三人都坚信，互相挖苦的路上绝不会孤单。
小柳念见两人这样，倒吸了一口冷气，欲言又止。
君白见此觉得还可以再刺激一下，又道。
“手都没牵过啊~”
君白觉得旁边的温度骤然上了几分，心中故作骇然，圣斗士终于要燃烧他的小宇宙了么！
“对不起！”
瞬间道歉，让他一口气又憋了回去。
“哼~孙子。”
“嗯，乖，爷爷疼你。”
孩子小，适当气一气就可以了。
前方不适时的传来了一声询问。
“你牵过？”
此话一处，君白与柳念两人对视了一眼，瞬间和好如初，俗话说得好啊，“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感受着集中在自己身上的碎碎念，好像明白了原委，可能是平常狗粮给两人发多了吧。
左少前在两人面前的拉仇恨技术绝对是一流的。
感受着两人眼神中毫不掩饰的赤裸裸的嫉妒，左少前知道自己戳到了两人的痛点。
一边笑着，一边默默闭上了嘴巴。
静谧维持了没多久，一个威严的声音，从前门而来。
“你们三个在干什么呢？”
多熟悉的声音啊，那是柳念君白两人体验过的最多的恐惧。
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涌上了君白的心头，他默默直起身来，只是把头埋得低低的；柳念悄悄放下了翘着的二郎腿，正面端坐；左少前也是转身，顺带拿走了柳念放在桌子上的课本，装模做样的打开了第一页。
这不按常理出牌的手段，着实让人有点难以适应。
“还坐着干嘛？放学了，君白你俩赶紧打扫卫生。”
和往常不一样，这一次他的声音中淡化了严厉，而是多了一丝调侃，倒是拉近了不少彼此之间的距离感。
君白两人赶紧拿来了扫帚，一人一半教室，还是不太敢向声音的来源看去。
他就在站在那里，可却是三人看不见的位置，老班笑了笑，负手出门。
“呼~”
左少前放下了书本，刚送松了一口气。
“还坐着干嘛，赶紧过来帮忙啊。”
“啊？哦。”
左少前乖巧地和两人一起解决了剩下的部分。
好久没这样配合过了，还记得上次一起玩的时候，是三人刚满十二岁的那个夏天，一起跑到田里去掏龙虾，傍晚的天，有些热，却依旧挡不住孩子们对玩的向往。
回来时，三人都是一副泥人模样·，君白更直接，脱了上衣，包住了三人今天的收获，吆喝着一起回了家。
晚上是君白他妈妈做的小龙虾，两人洗干净后一起去蹭了饭，是把把肚子吃圆了才回来的。
那个味道，挺怀念的。
看了眼正在擦汗珠的君白，他正喘着粗气，真是弱的不行啊。
“走了，我要锁门了。”
还在感慨的左少前被君白的大嗓门喊回了神。
“哦，这就走。”
办公室层。
老班俯视着拿了书袋急急忙忙追上君白两人的柳念，有说有笑的并排走着，那是青春的味道。
一阵脚步声，有人进来了。
“每年都这么说，能听懂的又有几个？”
他依旧看着窗外，没看来人。
是老学究的声音，他泡了两杯茶，将其中一杯放到了老班的位置上时，看到了桌子上还未收拾掉的那副茶杯。
“我记得是最后一点儿了吧？”
“咱俩要是都没记错，那应该是没了。”
夹杂了几根白发的他微微含笑，开口说道。
回到了自己位置上，先闻其香，而后小小品了一口，动作轻缓。
闭上了眼睛，感受着茶中真意，入口是微微的苦涩，咽下后却又是淡淡的回甜，他一直觉得这就是人生。
“一晃这么多年了，我都有白头发了。”
“你说你明明子明房榜单前百，可为什么就是要走这条吃力不讨好的路呢？”
“还记得太学的时候，昊天三阳我也是常客，如今倒是没落了，出去吃顿好的还要带上你来紧一点儿钱。”
“再给我一次机会，我是绝对不会陪你到这破地方来的。”
絮絮叨叨说了一大通。
老班始终挂着笑意，闭着眼睛，听着他在那倾泻不满。
“你还会来的。”
对于两人而言，这地方真的太小。
老班否定了他的这句话，而得到的是来自老学究的自嘲一笑。
“会有人明白的。”
为何来此教学，在高层世界大展拳脚，岂不肆意快哉？岂不更像男儿所为？
作此决定的两人，那时候很多人是不明白的，也有部分人明白但并不认同罢了。
“这个岛上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顶天的人才了。”
老班望着三人离开的方向，眼神中满是希冀。
二十余年匆匆已过，两人的青丝华发，现在已经夹杂起了点点白色。
路是自己选的，当初来的时候便没想过半途而废。
一个人的力量是有限的，两个人的力量也是有限的，但未来是无限可能的。
深吸了一口气，吐出了这大半生的郁结。
他相信，拨乱反正的这一天，就快要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