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流言四起的军校里,午尚雪虽然知道刘教官对她的些许好,也只不过是对老家妹妹的思念,但她还是不想每天被人家议论,所以刻意收敛了脾气,也和刘教官保持了适当距离。年少的女孩,就算心里明知事情真相,但还是会被身边的谣言影响,而变得手足无措,故作镇定。
刘教官或多或少也听到了一些,可他却觉得这不过是小女生之间的一些玩笑,并没有太放在心上,只是突然安静了的午尚雪让他有些不习惯。
“午尚雪,吃饭的时候不要发呆”
刘教官训斥着坐在他身旁,掰着馒头,却不往嘴里送的午尚雪。
“报告”
“说”
“您之前让我背的教规里,只有吃饭的时候不许说话,没有不可以发呆啊”
这是午尚雪这么多天来第一次和刘教官说话,刘教官一时间不知道是被顶的无话可说,还是惊讶她终于肯和自己说话,竟怔了一会。
“不想吃可以,但不要浪费”
刘教官又恢复了往日的严厉,锁着眉头,提高了分贝。
在刘教官眼里,浪费粮食是他最不能容忍的,他深刻明白要付出多少才能收获面前这一桌饭菜,也知道粮食是可以换取他妹妹读书的本钱。
午尚雪把她“肢解”了的馒头放在了面前的盘子里,耷拉着头,静静地坐着。
“不舒服么”
虽是关心的话,但语气却没有丝毫的缓和。
“报告”
“说”
“教规上写了吃饭的时候不要说话”
午尚雪虽耷着头,说话的力道却没有生病的迹象。
或许她也是在给这几日的情绪积攒找个发泄口。
原本筷子交错的饭桌,像被按了慢进,每个人都想在刘教官脸上找到些什么,如果是愤怒,午尚雪又要吃苦头,如果是喜悦,那谣言可能是真。无论他们发现什么,对午尚雪来说都是问题。但让他们失望的是,那张脸并没有任何变化。
其实,刘教官是开心的,那个耍着小聪明,被发现后又会炸毛的女孩还是老样子,但他还是担心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或许是他不在意的那些玩笑,对她来说,不,对她这个年龄来说,是很大的困扰,他思量着要不要帮她解决这些问题。毕竟她来军校不止要训练,还要学习。这几天,看她上课也都是趴在桌子上,并没有认真听课,他虽然在课下训斥过她,可她却总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或许她本身就不愿意学习,她的未来也并没有什么压力吧。
刘教官觉得午尚雪可能就是原来班级中的那种差生,但他还是想帮她调整状态,让她在高二,这个关键时期打个翻身仗。
结束了一早上的训练,用完午餐后的同学们回到宿舍后便纷纷倒下了,只有午尚雪还坐在床头发呆。她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么多天徐欣见到她,只说这些有的没的,无论自己怎么解释,她都不信,还总和刚熟悉起来的李曼打得火热。友情和爱情一样,都有占有欲和剥夺感,而刚好李曼出现在了午尚雪和徐欣友情危机的时候,所以午尚雪无缘由的开始讨厌李曼,更讨厌她们明明说的很开心,见自己来了,就立刻停住的那种尴尬。
午尚雪也是第一次离开妈妈,对妈妈的思念已经超过了刚来宿舍时的新奇和喜悦,不能通话,用手机,更是一大酷刑。
这些情绪将午尚雪推出了宿舍,没想到,刚准备下楼,就迎面撞上了正准备查寝的刘教官
“不去睡觉,又想溜去哪”
午尚雪见被抓个正着,便转身想走。
“你去楼下等我,我查个寝就下来”
午尚雪诧异的看着刘教官。“不会真的像传言所说,刘教官对我的感情超过了妹妹那种,万一他要和我告白,我要怎么拒绝,我还小,我不喜欢你,我不会早恋,我…”午尚雪正脑补着拒绝的画面,却被刘教官在面前挥动的手打断
“想什么呢,你最近的状态很不对,对学习,对训练都是,我要找你好好谈谈,再这样下去,你会被留下来加训”
听完刘教官的话,午尚雪竟感到这几天从未有过的放松,或许让心情变好的方式之一就是原本会有更糟的事发生,结果发现是虚惊一场。
“走吧,去我办公室聊聊”
查完寝的刘教官拍了拍站在宿舍楼下,用脚画圈的午尚雪的头。
“不去,我不喜欢密闭空间”
之前午尚雪虽然明白刘教官对她可能是像妹妹,但还是不确信到底有没有别的意思。那些流言传着传着,都让她觉得或许会有这种可能性。可刚才刘教官居然有计划把她弄上加训名单,显然不可能有那种意思了,谁会让喜欢的女孩在学生时期就带着处分啊。就算他是阎王,也舍不得对喜欢的人下手吧。
放下顾虑的午尚雪又恢复到了之前的状态,而且她也是真的想好好透透气了。
“那行吧,随便走走,聊聊你最近的问题”
可能是近几日午尚雪的反应太过反常,他也确实担心她的状态会不会影响她的学业,更重要的是她的健康,便没有再坚持要求她去办公室谈话,虽然他帮她准备了一份午饭还有她没吃完的那个馒头。
“你是不是不爱学习,也反感这些规矩”
“学生因该没有爱学习的吧,只是有那些大人表现的很爱学习,其实也不过是为了逃避生活的困难做借口。那些规矩习惯了倒还好,家里也会有一堆规矩,一样的”
刘教官看着面前这个小自己快一轮的女孩说出这种话,才突然明白,不同人对读书的定义也不同,她不懂他家里为了供他读书,逼他妹妹放弃学业时,他的无奈和心痛。是有人读书为了逃避生活,但也有人读书为了面对生活。只不过她是前者,他是后者。刘教官并没有因为午尚雪的话而生气,相反他看见了她身上那种面对生活的勇气。就算学习差又如何,她不会输…但毕竟她还是学生,学习还是她如今逃不掉的任务,锦上添花也可以为她今后增彩吧。想到这些,刘教官定了定神说:
“但你也不能每次都垫底吧,好歹也要考个大学,见见大学的…”
“停停停,谁说我垫底了?您去找老师看看期终考试成绩好么,我可是去年的第二”
午尚雪打断了刘教官的话。
虽然从小到大,午尚雪的成绩一直是班级中等。但上了高中后,和诗筱茜坐了同桌,又和徐欣成了闺蜜,这两个第一第二整天带着学习,让她在不知不觉中被灌输了好好学习,好好考试的思想。同时也收获了作为好学生的一些“优待”。
刘教官显然没想到这个吊儿郎当的女生居然还有着不错的成绩,忍不住的笑了出来。
“好好好,我看错你了,你很优秀,但也不能因为自己优秀就不继续保持了啊,你前面还有个第一,而且保持第二也很难啊”
“我的要求又不是第二,前十就行,名次又不重要,说不定到时候我第十名报的志愿比第一名还要好”
午尚雪说着便露出一丝邪笑,顺势的跳到了刘教官面前,又说起了她的辉煌史
“小白教官,你知道么,之前中考的时候,我考的可差了,但我志愿报的好,再加上之前小时候跳舞拿的奖,才进了这个重点。所以说第一第二,可能都不如第十有脑有才”
“你还会舞蹈?”
刘教官显然没看出面前这个,他曾经以为啥都不会,只会吃饭的女生会有如此多的惊喜。
“那是,如果不是我妈觉得跳舞影响我学业,说不定前年奥运会上,我还能领个舞”
“好啦,都把自己夸上天了,什么时候你能在天上跳个舞才叫厉害”
刘教官笑着,把面前退着走的午尚雪拉到了身边。
“小白教官,你在这儿那么久,会想家里么”
“想”
“我也是”
前一秒还情绪高涨的午尚雪,又像泄了气的皮球。
“所以这几天不开心?”
“是,也不全是”
“还有什么不开心的?”
“还有不开心的,你们男生是不会懂的”
午尚雪显然不想把自己深陷谣言的苦恼和好朋友有了新朋友的郁闷告诉面前这个比自己大的男生。况且这些问题,只有女生更了解。男生只会摆摆手说小事。
“那怎样才会开心?”
午尚雪没想到一向严肃的刘教官居然会想让她开心,便想着趁机解决自己目前最大的困扰。
“每天让我给妈妈打个电话”
“可以”
刘教官的爽快让午尚雪一下没反应过来,在她眼里,这个规定大于天的教官,竟那么轻易就同意了这个不算合理的请求。
“那我去办公室和你拿手机”
“手机不可能给你,这是规定,但你每晚站岗的时候,我会来找你,给你五分钟的通话时间”
果然还是什么都逃不过规定,但规定之下,能给这个特权,她也是相当满足了。
刘教官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傻傻的问她怎么才能开心,只知道,这个时候无论她说什么请求,他都会同意。毕竟阴了那么久的天,好不容易放晴,要多晒晒他这几天发霉的心。
“还有,你是不是很在意同学之间的玩笑”
午尚雪惊了一下,她没想到,刘教官居然也知道这些事情。
“没…没有…”
“我都没说什么你就没有。不要想太多,保持你自己,不要因为别人的眼光或者话语就和自己过不去。还有,你和我妹妹是很像,所以我承认自己有时候会把你当作她。但她比你乖,你太淘了”
刘教官知道这些话是在劝午尚雪宽心,也是在劝自己。他本不想说,可他不说,她心里或多或少会有影响,他只想她无忧无虑,开开心心。
午尚雪听了这些,好像那些乌云一下全散了。这一刻,她才感受到八月的阳光还是如此毒辣。
“好啦好啦,我俩清楚就好了,我也懒得再去解释。你是不是很久没见妹妹了呀,要不我们当场认个亲好了,在这,我是你妹,回家,还有你妹。随时随地都有妹妹在身边,多好”
“我才不要当你哥”
“当我老弟也可以”
“你是不是圈没跑够,还想跑”
“哥哥哥,你是我哥,就是我哥”
……
午尚雪其实或多或少从徐欣那个八卦王那里,听过一些关于刘教官家里的事情,也明白妹妹对于刘教官的特殊。她知道妹妹在刘教官心里的重要。可此刻远隔千里,或许长得像的人出现,也可以缓解他的一些想念。
刘教官是大山里出来的孩子,因为从小学习优异,考上了县里的高中。父母为了供他继续读书,让妹妹放弃了学业。虽然当时刘教官极力反对,但还是拗不过父母和妹妹。刘教官高考完回家,才知道妹妹已经出嫁。看着妹夫坐在桌前喝着大酒,妹妹大着肚子在做饭,刘教官第一次打了人。从此,他不愿意回家,只是不停给妹妹寄钱…
所以午尚雪和妹妹哪里像,她们根本是两个世界的人。可刘教官并不讨厌这个恃宠而骄,大胆表露情绪的女孩,相反很珍惜她的简单快乐,大胆和勇敢。
一路的嘻嘻哈哈,吵吵闹闹,也让刘教官和午尚雪之间的关系变得更轻松…
“我们走到哪了,这里我没来过啊”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先提前给你个小奖励,如果今天下午模拟考,考的不好,奖励可是要还回来的啊”
穿过一个林荫小道,“军体超市”四个字映在了午尚雪的眼里。
午尚雪那双原本被太阳晒干了的眼睛,又立刻水灵起来
“哥哥哥!你也太好了吧”
话音居然都追不上午尚雪奔跑的速度。
“我看你中午没怎么吃,下午考试需要动脑,你自己挑一点。但不能让别人知道啊,要在这边吃完再回去”
“我懂的,这是咱俩的秘密”
刘教官跟在午尚雪身后,看着她比较辣条长短和价格的样子,哧哧地笑了起来
“别笑,辣条厂家精着呢,你别看它大,但有的克数没小的多,但有的小的太紧了,口感不好,要多方考量”
午尚雪认真的挑选着她今日提前预支的奖励,刘教官也一直跟在身后,不停询问午尚雪要不要吃这个,那个,宛然就是哥哥的样子。
午尚雪知道刘教官的情况,便只拿了最解馋的辣条和泡面。
“够么?怎么那么少,我原本以为你会把超市搬空”
“够!小灶要量少才能吃着香!”
“要不要再拿点牛奶,牛肉棒什么的?”
刘教官说着,便朝冷饮柜走去,还没走两步,就被午尚雪拉住
“不要不要,我不喜欢吃那些,辣条泡面才是我的本命。快帮我付账啦”
说着便拉着刘教官朝收银台走去…
就在结完账,找店家要开水泡泡面的时候,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午尚雪身旁。
“哟,被我抓住了吧,偷溜出来买吃的,别说你小子倒是会找啊,那么大的军校你都能找到这个小超市”
午尚雪一脸得意的歪着头,看着身边这个高大的男生,好像终于抓住了他的小辫子。
“你不也是溜出来买吃的么”
许漾晨冷冷的回道。
“许漾晨,你怎么出来了?”
刘教官问道。
许漾晨这才发现站在门口的刘教官。他立刻又将眼神锁在了午尚雪身上,那种冷酷,不禁让午尚雪一颤。
“打过报告”
许漾晨没有称呼和感情的直白回答,也让刘教官吃了一经。
还没等午尚雪和刘教官反应过来,许漾晨就出了超市。
在许漾晨即将消失在那个林荫小道时,午尚雪才猛地回过来神,突然的慌张和害怕让她抱着刚泡好的泡面就冲了出去。
“刘教官,我先回寝室了,谢谢你的奖励,下午我会好好考的”
午尚雪边跑边扭头和刘教官再见。
本来可以看着她满足的吃完泡面再回去,却莫名其妙的被再见了,刘教官心里或多或少有些不爽,但看着匆匆忙忙的午尚雪,刘教官也只好挥了挥手。
“喂喂喂,等一下”
午尚雪气喘吁吁的喊着前面的许漾晨,迎面吹过的微风却不能抚平这份焦躁。而许漾晨也没有因此而留步。直到午尚雪追上,拉住他的衣角。
“听我解释”
午尚雪喘着粗气
“解释什么?”
“你可能想多了,都是误会,我和刘教官真的没什么,他只是看我中午没吃饭,看我表现不好找我谈话,我们…”
“和我有关么”
许漾晨打断了想要继续说下去的午尚雪,挣了他拉着衣角的手,头也不回的走了。
午尚雪不知道为什么自己那么急于向他解释,换作其他男生,她压根无所谓。之前她也是只会向徐欣和诗筱茜解释,后来,她甚至觉得也不用解释。可这一次,不管许漾晨信不信她都要说,一次不信,就说两次,两次不信,就三次。但许漾晨为什么却是毫无反应,关于八卦,男生也因该会有些波澜啊。或许,他是个双?
午尚雪呆呆地站在原地许久才想起手里的泡面,打开才发现,已变成了干拌面…
许漾晨也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反正不是宿舍。他也想不通怎么会有这种为了吃的,出卖自己的女生。况且是个比自己大那么多,相识才几天的教官。那些他根本没在意过的流言,那些关于她的事情,或许都是真的。还是真的有可能误会了她。但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呢,他干嘛要生气,要脑子空白地转身就走。许漾晨实在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为这个毫不相干的女生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