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上有些农民起义,一开头就想办法经营一块根据地,进可以攻,退可以守,在别人逐鹿中原舍命相争的时候,他能有足够的时间观察形势,伺机而动。有了这样的主动权,才能做到进退自如。
太平军在打进南京之前,一直以小天堂(南京)为目标,勇往直前,一路上得城不守,这是有进无退。在定都南京之后,下一步如何打算,就面临着一种非常为难的抉择:或者一鼓作气,一直打到北京,犁庭扫穴;或者如罗大纲所建议的,暂不渡江,而用全力底定东南九省,以固根基。这使他们进退两难。对于进取北京,他们没有条件,除了兵力不足之外,要他们在北方的大平原上与满蒙的铁骑相角逐,实在没有取胜的把握。至于底定东南九省,在这么大一块地方做好建政工作,这又是个他们所不熟悉的新课题,困难多多。结果是决策错误,进退失据。他们只派一部分精兵北伐,又不能全力支持,致使北伐军与少数援军全军覆没;在已占领地区的建政工作也一事无成。
石达开在安庆“易制”,主张“照旧交粮纳税”,以便建立一个以汉人为主的传统模式的新王朝,以取代清王朝。洪、杨两人这时觉得进退两难。“不甚附会邪教俚说”的石达开的主张本来是正确的,非如此不足以成大业;但是这样一来,依靠“邪教俚说”起家的洪、杨的地位就会动摇,依靠“邪教俚说”组织起来的班子就会瓦解。因此,他们对石达开的主张既不完全拒绝,又不积极支持,采取拖的办法,一直拖到天京内讧,也就不了了之。
天京内讧以后,洪仁 来到天京,力劝洪秀全走上变法维新的道路。这时洪秀全又觉得进退两难。顽固地走老路,自知凶多吉少;勇敢地走新路,暮气沉沉的洪秀全又无此勇气。他对洪仁 的支持就只能保持在“此策是也”的口头支持上,无法付诸实行。
最后,天京被围,粮尽援绝,死守下去肯定是死路一条。李秀成权衡局势,劝洪秀全“让城别走”,撤出天京,绕道江西、湖北,去会合太平军西北远征军,在西北创建根据地,重振旗鼓,卷土重来。在当时,这是在进退维谷的情况下惟一可走的道路。可是洪秀全这时已是神志不清,对李秀成的忠言断然拒绝,说的是满口“天话”:“朕奉上帝圣旨、天兄耶稣圣旨,下凡作天下万国独一真主,何惧之有!不用尔奏,政事不用尔理,尔要出外去,要在京,任由于尔。朕铁桶江山,尔不扶,有人扶。尔说无兵,朕之天兵多过于水,何惧曾妖者乎!”李秀成只好仰天长叹,无计可施。
现在可以作一总结:
太平天国受到“两票”政策的制约,只能长期作为一个军事集团而存在,既不能实现永享太平,也很难谋求一时安定,这是事非得已,无可奈何。
太平天国不能摆脱宗教束缚,改弦易辙,建立一个传统模式的封建王朝,争取出现太平盛世。这是因为木已成舟,积重难返,非不为也,是不能也。
太平天国君臣抱残守缺,深闭固拒,宁肯亡国亡头,不愿维新变法,对历史老人送上门的一次次机会,竟然交臂失之。终使天国覆亡,太平无望。
因此,笔者才敢作此结论,曰:
太平天国难太平,
太平天国不太平!
大事不成空余恨,
惟将教训儆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