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民起义既要有一些基本条件,也要有一套操作方法。那种毫无准备冒冒失失就起来反抗的“民变”,是很容易就被扑灭的。历代几百次农民起义,虽然基本情况大致相同,但是表现形式还是形形色色。
有些起义是临时激发而起,如陈胜起义的“遇雨失期”;有些起义是经过多年酝酿才形成的,如东汉末年的黄巾起义。
有些起义并不利用什么宗教、邪教,如陈胜起义。有些起义则借助于一种宗教,如黄巾起义之利用太平道,北宋方腊起义之利用摩尼教,太平天国之利用上帝教等等。大致是:临时激发的起义多与宗教无关,经过多年酝酿才形成的起义多与宗教有关。
各次农民起义的宗旨也不一致。有的只有政治诉求,如陈胜起义只是反对秦的暴政,隋末一些农民起义只是反对隋的暴政。有的还有经济诉求,如北宋王小波起义就公开宣告“吾疾贫富不均,今为汝均之”。太平天国还有分田的承诺。在元、清两代,农民起义军都公开提出反对“异族”统治的口号,如元末农民起义军曾经提出“驱逐鞑虏,恢复中华”,清代一些农民起义也打着“反清复明”的旗号。太平天国则在檄文中说,他们的起义是为了“奉天诛妖、救世安民”。
有的农民起义只是为了恢复前朝,如元末农民起义曾经用过大宋的国号,清代一些农民起义供奉“明小主朱洪竹”的画像,或奉“朱三太子”为首。有的农民起义则宣布要自创新朝。
上起陈胜起义,下迄太平天国,虽然都叫做农民起义,但是2000年来,农民起义还是在不断地进步。从900人在大泽乡起义,到太平天国定都天京时的百万之众,其规模的差距是显而易见的。不管农民起义能不能推动历史前进的车轮,但是农民起义的次数多了,他们在起义中所取得的经验和教训总会被后人所借鉴。不论在人数上、规模上,还是在策略上,后一次的起义总会比前一次的起义有所提高,有所前进。
虽然在表现形式上千差万别,虽然太平天国忠王李秀成在上海作战时其卫队1000人均配新式快枪,和大泽乡起义时900人的揭竿斩木不可同日而语,但是农民起义队伍的一些根本弱点2000年来依然如故,并无较大的改变。例如其兴也勃,其亡也忽;勇于开国而疏于治国;重军事而轻经济,不重视知识与知识分子,常因人事的变动而引起内讧,重人治轻法治等等。这些弱点都带有先天性,不是轻易可以克服得了的。
当天下千千万万老百姓困于秦的暴政辗转呻吟、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时候,陈胜在大泽乡振臂一呼,天下响应。那不可一世、威震六合的秦王朝不久就轰然倒塌,土崩瓦解。如此惊天动地的历史画面,至今思之,仍然振奋人心。我们看了秦兵马俑的方阵,觉得那些带甲武士威风凛凛,杀气腾腾,颇有“无敌于天下”的气派。结果他们竟然败于大泽乡那一批手无寸铁(只有竹竿木棒)的氓隶人之手;从大泽乡燃起的熊熊大火,终于烧到了咸阳,使那里的金城汤池、巍峨殿宇,一起化为灰烬。这样震撼人心的历史,怎能不引起深思!
大泽乡这个当年燃起抗秦烈火的“圣地”究竟是个什么样子?它位于安徽宿州东南30公里,是个只有几百户人家的大村子,附近一片平原,毫无钟灵毓秀的“山川形胜”,是个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一片土地。平凡的黄土地,平凡的老百姓,居然创造了惊人的奇迹。这里有一座大泽乡起义的纪念碑,上面有陈胜、吴广两人的浮雕。陈胜双手高举木棒,向前注视;吴广则右手挺剑向前刺去,左手高扬,示意后面的人群跟上来,两像栩栩如生。当时秦王朝尽收天下兵器,铸成12金人,吴广手里的剑是哪儿来的?原来是“尉剑挺,广起,夺而杀尉”,是从敌人那里夺过来的。附近有个“涉故台”,据说是陈胜当年点兵之处,是个土台子,高2米余,广约五六百平方米。在“涉故台”不远之处,还有一座纪念馆,是个大院子,简陋得很,只是围墙上有墙垛,能够略显一点战斗气氛而已。这里如果只叫“大泽乡起义纪念馆”,自是名副其实。可是却取了一个很雅的名字——鸿鹄苑,这就不免引起了疑问:住在这个“苑”里的究竟只是“鸿鹄”(英雄人物)呢,还是把“燕雀”(小老百姓)也包括在内?如果既有鸿鹄,又有燕雀,那就应该叫做“群鸟苑”。因为陈胜早就说明自己是鸿鹄,讥笑他的穷弟兄为燕雀(所谓“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如果此苑只住鸿鹄,那就不能包括那些穷弟兄(燕雀);但是纪念馆既建在大泽乡,这个“苑”就不能抛开那9 00人,只住陈胜、吴广两人。想来想去,左右为难,笔者认为:如果不想陷入无谓的争论,逻辑的混乱,使自己处于很尴尬的地位,还是以取消了这个雅名为宜。总之,大泽乡还是一个值得纪念的地方,一个令人神往的地方。在夕阳西下一片金色的光辉之中,笔者遥望纪念碑上栩栩如生的陈、吴两人的雕像,不禁感慨系之,有诗赞曰:
子孙万世梦一场,
暴秦不免二世亡;
熊熊烈火何处起?
千秋共仰大泽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