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生这边刚刚伸出手去,尚未碰到那牌匾之时,恰好被那空空和尚的眼角余光扫到。
当是时,空空和尚瞬间将那硕大的身子向下一倒,重重压下去的同时,双手紧紧将那牌匾护在胸口。
荀生又是一愣,他想到了那和尚也许会武,也许会法术,也许会
拼死抵抗,也许会让他破费些功夫……
但他万万没想到,那和尚会如此行事,居然拿出一副人在牌匾就在的架势来。
瞧着瞬间就将那牌匾护在身下的和尚,荀生心中五味杂陈……
自己曾经嫌弃的破木头,任其丢在墙角,风吹雨打,日晒雨淋的破木头,在别人眼中却成了宝,成了誓死守护的心头肉。
自己曾经瞧不起的丢人名字,深深引以为耻的宗门称呼,在外人心中却如此重要,仿佛那名字真的响亮又霸气。
荀生有些无奈,无奈的同时硬挤出一丝笑容道:
“大师为何如此惊慌?”
空空和尚早已没了高僧模样,一脸警惕道:
“阿弥陀佛,佛祖云,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小施主休要靠近,贫僧誓与此木匾共存亡。”
闻听此言,荀生心中叹着气,暗忖,今儿咋总是碰到这种人,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正不知如何是好时,又听背后传来一声道号:
“福生无量天尊!”
转头瞧去,门口站着一个中年道士。
看见那中年道士的瞬间,荀生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抢在那道士开口前问道:
“道长可是来送信的?”
听了这话,那道士先是一愣,接着摇了摇头。
那一直蹲在地上的小尼姑轻轻却立时红了脸,将头深深埋在双腿间,再也拔不出来。
荀生又问:
“莫非道长也是来抢‘破天宗’这名字的?”
那中年道士又摇了摇头。
荀生心中一喜,胸中的石头落了地。
再看那中年道士时如同见到亲人一般,瞬间湿了眼眶。暗忖,道家终于来人了,来帮他们破天宗讨回公道了,来给他们做主了。
到底是一个祖师爷爷分出来的,关键时刻还是要靠自己人啊!
此时那中年道士的身影瞬间高大起来,不止高大还很美。
荀生觉得那道士就是这世上最美的人,他恨不得冲上去,紧紧将那道士抱住后再亲上几口……
就在荀生未来得及做出行动之时,却听空空和尚问了那道士一句话:
“既然如此,敢问道长为何事而来?”
那道士还未言语,空空和尚又忙道:
“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你们方外之人也不可胡言乱语。”
听了这话,那道士一脸不屑道:
“我们无名观还不至于为了这点小事撒谎。”
说完拿眼扫了一圈院里众人后,又重重咳嗽了几声,清了清嗓子,这才高声道:
“贫道是来兼并破天宗的!”
此言一出,立时惊呆了院内几人。
惊的小尼姑轻轻抬起了头。
惊的荀生砰的一声栽倒在地,久久未能起身,那在眼眶中滚了好久的泪也终于流了出来,心道,最狠不过自己人啊!
惊的空空和尚抱着牌匾的手又紧了紧,同时问道:
“你们无名观香火如此之旺,莫非也要改名不成?”
中年道士傲然道:
“当然要改,就是因为香火太旺了才要改。香客与日俱增,我观准备扩大规模,无名二字过于低调了,早已名不符实了。”
闻听此言,空空和尚笑道:
“可惜这位道兄来得迟了些,这破天宗的名字早被贫僧代表晓晓寺给化了去。”
中年道士傲然笑道:
“哈哈哈,大师说笑了,这破天宗的名字自然是有实力才配得上。我们那无名观,日日香客不断,香火终年不散……”
话音未落,空空和尚道:
“贫僧承认若论香火,我们晓晓寺却不及你们无名观,但我们胜在人多地广,前殿后殿的也有几间,却也还颇具规模。”
中年道士不屑道:
“不过是秋后的蚂蚱,你们又能蹦跶几天?香火才是一个门派的根基,立派之本。没了香火,你们又能维持多久。贫道劝你一句,庙小养不了大菩萨,还是早些放手的好!”
空空和尚笑道: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我们晓晓寺缺的不过是一个名字罢了。只要贫僧此次将这破天宗三个字请了回去,必能重振雄风,广纳信徒!”
……
荀生静静的站在院子里,夹在晓晓寺的大和尚和无名观的中年道士中间。
听着据理力争的二位,听着那已将破天宗当做不存在一般的话语。
心中一片悲凉,暗忖,
怎么?
当我们破天宗是软柿子不成?
欺负我们破天宗人少不成?
奶奶的,别说我们破天宗还有两人,就算只有小爷儿我一个,也断不能被你们欺负到家,欺负到如此地步!
荀生心中压了许久的小火苗好似被浇了油一般,再也压制不住,瞬间有了燎原之势。
在这关键时刻,在他们破天宗生死存亡的一刻,他决定不再沉默,不再隐藏自己的真实身份,不再沉默中灭亡,就在沉默中爆发。
他要爆发了,他要拿出一个掌门人应有的态度来。
他怒火中烧,他目眦欲裂,他再次握紧了拳头,他忽然听到一个怯怯的声音传来:
“你们这样不好,这事应该由破天宗的人决定。”
这声音来自于一直被他们忽略的小尼姑,那个一直低头乖乖坐着的小尼姑。
小尼姑此言一出,晓晓寺的大和尚和无名观的中年道士立时没了言语。
大和尚没了言语,只是将怀中的牌匾抱的更紧了。
中年道士没了言语,侧头仰视的看着天。
荀生也没了言语,他忽然有了一丝感动。
也许他真的错怪了那个小尼姑,至少人家还给了他一个馒头,此时又在他孤立无援之时施以援手,替他们破天宗说了句真实不虚的公道话。
就冲那个馒头和刚才的这句公道话,荀生决定原谅那个小尼姑了,哪怕她怀中的信也是讨要他们宗门名字的,毕竟那信不是她写的,她只不过是一个送信人罢了……
荀生这边还在感动和感激中无法自拔之时,又听到那个怯怯的声音传来:
“我们微微庵立庵久远,时间最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