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听此言,陆月忽的展颜一笑,道:
“如此说来,你们这方子是特意为老娘我开的喽?”
甘草微微躬身道:
“大当家的明鉴,正是如此。”
此言一出,陆月陡然转身,对陆云道:
“听到没?这是专门为我配的药,还不快滚!”
陆云立时一惊,道:
“姐,我……”
刚刚出口两个字,却被陆月一把攥住前襟拉了过去,同时在其耳边轻声道:
“听话,相信我。”
言毕,用力一抛,将陆云远远掷了出去。
陆云脚下甫一落地,立时双膝跪倒,重重的磕了三个头后,含泪急速去了……
见此,甘草略一犹豫,却又听陆月道:
“喂,听说你们‘济世堂’收费一向很贵?”
甘草道:
“大当家的此言差矣,准确来说,是我们收费一向很合理,毕竟贵与不贵,要因人而异。”
闻听此言,陆月却不再言语,点了点头后,忽的抬头望向了天。
天很黑,不知何时下起了雪,不大,零零星星的飘落下来。
左右摇摆中,如同无数小小的萤火虫,围着陆月在飞舞。
轻抬手臂,接住一朵小小的六角冰凌花。
落在掌心里,转瞬即化成了水,带来一丝清凉的同时,也让她的精神为之一震。
陆月忽的笑了,欢喜的表情好似一个从未见过雪的小女孩,笑的纯真无暇,笑的绝美动人。
这是一幅画,一幅美丽却要转瞬即逝的画。
甘草陡然心中一动,他杀过很多人,是个很称职的杀手,但不知为何此时却忽的心软了。
沉吟半晌,甘草叹了一声道:
“大当家的可有遗言?”
闻言,陆月忽的抬头,对着甘草几人嫣然一笑,道:
“你们可知,这世上什么人最可怕?”
甘草闻言一愣,正不知如何作答之时,又听陆月道:
“将死之人最可怕,只因无所畏惧!”
说完,右脚一挑‘八千里’的枪篡,将长枪横在手中,傲然道:
“来吧,别让老娘失望!”
甘草望着月光下,嘴角溢出鲜血的女人,伸手一招。
与此同时,当归,茯苓绕后,白芍药向左,白术向右,柴胡在前,六人已成合围之势……
陆月冷笑一声,笑的不屑,笑的动人,笑的嘴角溢出的鲜血愈发红艳凄美。
垫步拧腰间,手持长枪一指,而后一个闪身冲了上去。将手泛着金光的长枪抡出一个半圆来,逼退前方甘草,柴胡二人后,猛的一个后仰回刺,扎向身后的当归,茯苓两人。
见此,当归忙将手中短棍一挑,刚要架飞长枪时,那知陆月这一枪却只是虚招。
枪尖寒芒一闪再闪,猛的又朝其心口扎来。当归登时一个侧身将将避过,却又见那枪尖猛然一个急转,如灵蛇一般,划出一个诡异的角度,再次向他扎来。
当归立时大惊,霸王枪本应走的是至阳至刚的路线,万万料不到会有如此阴柔诡异的一招。
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枪头扎了过来……
不过,万幸的是,在那枪头将将扎到之时,却陡然停了下来,定睛一瞧,却是茯苓来救,其手中的软鞭缠绕在枪杆之上,将长枪牢牢拉住。
看着那离胸口不及一寸的枪尖,当归下意识的连退了两步,而后再次扑了过去。
与此同时,白芍药与白术二人亦从两侧攻了过来……
一寸长,一寸强,‘八千里’仗着一丈二长的枪身优势,加之陆月此时同归于尽的打法,每一招都是猛攻敌人要害,招招狠,枪枪辣,当真是无所畏惧,哪怕中了敌人一招也要在其身上戳出一个洞来。
一时之间,陆月虽占不到上风,甘草等人也占不到丝毫便宜。
但毕竟‘济世堂’是以逸待劳,人多势众,几人合作久了,有了默契,攻守兼备之中,只能陆月露出破绽之时……
陆月这里却是身中剧毒,强弩之末,用一种几乎同归于尽的打法强撑下去……
时间一长,陆月手中的八千里渐渐慢了下来。
见此,甘草心中一喜,招呼身旁柴胡一声。
二人忙的挺身上前,抢上前去,闪身进了长枪范围之内。
一人使刀,一人用叉,嚯嚯嚯的连续不停朝陆月身上刺去。
一时之间,长枪优势荡然无存,陆月不停的回枪自救间,一个疏忽,被从旁赶到的白术一剑刺到手臂之上,立时一道血线飙出的瞬间,手上一慢,又被当归攻到身前。
当归暗恨陆月刚才那诡异一枪的同时,亦在同几人围攻陆月的同时,暗中观察。
见此良机,忙的抢身上来,将手中短棍用尽全力朝陆月肋下点去。
当归这用尽全身力气的一棍,如若点中,重则陆月立时倒地不起,轻则也会令其短时麻痹,被甘草几人瞬间杀死。
当归这边正暗自得意,以为得手之时,忽觉手中一轻,猛的低头一看,手中本就不长的短棍此时更短了,短的已不足一尺。
当归一怔,正狐疑间,又听当啷一声,却是手中短棍又短了一截。定睛再一瞧,却又断了一截,这下唬的他登时大惊失色……
高手相争,生死搏杀,本就不容有失,他这边不过一个楞神的功夫,陆月却瞬间反应过来。
金光一闪,‘八千里’已然攻到。
长枪先是横着一杵,枪篡重重捣在当归小腹之上,疼的当归身子向前一弓,却又见寒光一闪,枪篡直接挑起,狠狠的挑在其喉结之上。
惨叫尚未发出之时,当归的身子已飞了出去,砰的一声砸到地上,挣扎两下,再也起不了身。
这下陡然间的变故,立时惊着了甘草几人。
一个愣神的功夫,‘八千里’再次抡成一个半圆,扫向众人,余下五人纷纷躲避,向后跃去。
茯苓这边身子将将跃起,脚尚未离地之时,忽觉后脑一疼,接着身子一顿,恰此时,长枪将将赶到。
茯苓瞬间感到小腹一痛,低头看时,一团血雾中,肠子已流了出来……
眨眼功夫,原本占优的六人,本以为胜利在望的,却转瞬之间形势急转,接连被陆月杀了两人。
当归,茯苓二人一死,陆月立时气势大振,将手中长枪再次舞动成一个光轮。
或扫,或砸,或挑,或扎……
时柔,时刚,时而诡异,时而霸气……
此消彼长之下,余下甘草四人登时险象环生。
更加不幸的是,‘济世堂’这边意外时有发生,不是柴胡被绊了一跤,就是白术手中兵刃飞上了天……
未几,当‘八千里’的枪尖紧紧顶在甘草的心口时,陆月冷笑道:
“哼,老娘早就说了,你们那狗屁堂主开错了方子!”
闻言,甘草颓然道:
“大当家说的不对。方子没有错,只是量不够!”
言毕,身子一挺,顶着枪尖撞了上去……
拄着长枪,陆月仿佛被抽空了全身的力气,她很想就此躺下,但她不能,路还长,她不知道沈四海还安排了谁,还有多少敌人在等她。
她要赶回去,赶到白虎山去,哪里有她的几百名弟兄,还有他那不知死活的弟弟……
曾经大杀四方,威武霸气的‘八千里’却成了拐杖,陆月此时唯一的依靠……
她走的很慢,无力的挪动着疲惫的身子。
与此同时,她猛然发现黑暗中,缓缓走来一个人,是一个拎着开山刀的少年。
见到那少年的一刻,她仿佛被抽空了全身力气一般,再也动不了分毫。
她满心期待那少年能走过来,抱住她,安慰她,哪怕只是朝他笑一下也好。
不过让她失望了,那少年却站住了,远远的站住了,同时握紧了手中的开山刀。
也许,他也是来杀她的?
是的,他毕竟也是真元门的人,单单这一条,就有足够的理由来杀她。
算了,早晚要死的,死在他手里总算要好些。
心念及此,陆月拄着长枪,继续吃力的朝那黑暗中的少年挪了过去……
一步,两步……彼此的距离在拉近。
两丈,一丈……近的她已经能看清少年那俊秀的面无表情的脸,还有那因为用力而微微发抖的手……
为何此时的他面无表情,听说他一向很喜欢笑的……
为何他的手会发抖,一个习惯了握刀的手应该是有力而稳定……
为何……
陆月想不明白,也无力去想。
用尽全身力气挪到那少年眼前,呆呆的盯着那俊俏的面容看了半晌,而后忽的笑了出来,笑的皎月失了色,笑着轻声道:
“小凤凰,我的祥瑞……”
话音未落,忽觉眼前一黑,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