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堂来到刑警队,当着很多人的面,亲自向叶知秋道谢兼道歉。
“我为我的主观和武断而惭愧,你以真诚向我提出了的正确意见,我却不分青红皂白地横加批判,从而导致案情进一步复杂化。我们局能够请到你这样一位优秀的警务人员,是我们最大的收获!”
叶知秋心情非常舒畅,他并非是因为局长亲自向他道歉,而是因为局长采用了他的意见并获得了成功,证明他是一个有用之才。
原来在路童请假去内蒙古的这段时间里,叶知秋的调查也因为没有线索而陷入了停滞。队里正接手一起商业开发局的贪腐案附带出来的刑事案件,案件非常棘手,因为涉及到开阳官场政治势力的较量。李明堂不想牵涉进去,所以叶知秋向他提出了一计,李明堂开始的时候认为叶知秋年轻没有经验,他的意见未必管用,所以当场否定了他的意见。
后来事态发展越来越严重,局里也很难脱掉关系,所以李明堂又想起了叶知秋的建议。叶知秋的计策重点在于釜底抽薪,把警局与这件事的关系彻底撇清,李明堂照做之后发现,局势一下子就逆转了。如今已经把这个烫手的山芋抛给了检察院,市局这里是无债一身轻,李明堂能不对提出这一计的叶知秋刮目相看吗?
路童恭喜叶知秋这么快就融入了开阳警方,并取得了局长的信任。叶知秋高兴地说:“今天晚上有时间吗,路?我们在一起喝一杯咖啡庆祝一下吧!”
路童迟疑了一下,说:“对不起,今天我约了别的人,改天吧!”
“哦!”
叶知秋应了一声,语气中有一点落寞的意味。
其实路童今天根本没有约任何人,这么说只是给自己找一个拒绝的理由。路童不想回家,所以没有开车,在繁星满天的夜空下,一个人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散步,忽然一辆车在前面挡住了她的去路……
路童在李少阳的带领下一走进酒店的雅间里,就被满桌子的烛光吸引住了,宽大的桌子上星星点点的一大片烛光杯,在摇曳的烛光中,红酒美食相映成趣,已经很劳碌的路童在这若有若无的浪漫情调中,精神得到了巨大的释放。
“为什么?”
“嘘——”
李少阳示意她什么都不必说,只管安心用餐,一切尽在不言中,自己慢慢体会。
“可是,满桌的蜡烛为什么?”
李少阳摇了摇头,轻轻地说:“什么都要说出来就没有意思了。”
路童心里起疑,看着他那洞穿一切的眼睛,忽然发现里面多出了几许柔情,断不似以往那种随时都在剖析别人内心世界的样子,今天他这是怎么了,搞得这么神秘兮兮的?
“欢迎光临,这位客人请问您想要点什么?”
“Whisky!”
“是威士忌吗?”
“酒都听不出来吗?Whisky就是威士忌,总之什么都不要问,只管来就对了!”
路童心里一动,他怎么来了?
“怎么了?”
李少阳眼光锐利,洞察入微,路童刚才一瞬间凝神静听的情态已经被他精确地捕捉到,一定是出什么事了。
路童连忙解释说:“哦,可能是一个熟人。”
“既然这么不放心,就出去看看吧!”
路童心里一惊,连这么细微的情绪变化他也看出来了吗?不过立刻就释然了,一般人在他眼里就像是一张白纸一样简单明了,这个世界上应该没有什么事情可以逃过他的眼睛。
“也对,出去打个招呼也好。”
叶知秋喝得正凶,整瓶的威士忌也不用杯直接往嘴里灌,不知道是因为心情不好,还是在美国人们都这么喝。半瓶酒下去之后,叶知秋开始往卫生间里跑。当他从卫生间里出来的时候,惊奇地发现,路童正站在他的桌子旁边,注视着他的行动,刚才的失态她都看到了?
“酒是这么喝的吗?”
路童的问话中略带着责备之意,对一个朝夕相处的人来说,说任何关心责备的话都不为过。
“对不起,刚才调查一个线索,被气得够呛,才来这里喝杯酒解闷的。”
路童当然不信,生线索人的生不是这么个生法,但既然不说实话,就是不想说,没有必要详细地询问。
叶知秋压下了胸口烦恶的心情,问道:“你为什么在这里?”
路童迟疑了一下,然后对他说:“和朋友在这里吃饭。对了,他是一位国内有名的心理学家,兼修犯罪心理,怎么样,要不要去见识见识?”
叶知秋的酒顿时醒了大半。他喝酒是很讲究分寸的,一般不会真醉,以保证任何必要的情况下随时可以保持清醒,这是一个侦探必备的素质之一。
可是当他一走进雅间之后,就无法保持清醒了,因为此情此景让他不能镇定:整整一大桌子的蜡光起伏摇曳,散发着幽幽的浪漫氛围,照得叶知秋的双眼幽光闪烁。
叶知秋忽然点头又摇头,喃喃自语说:“九……九……九……嘿嘿……原来是这么回事,难怪,难怪……”
“知秋……”
路童轻轻地呼唤着他的名字,因为叶知秋的样子有些失常,他这又笑又摇头的样子,真是莫名其妙。
李少阳慢悠悠地站起来,盯着叶知秋看了半天,然后伸出手来:“我叫李少阳,路童的朋友,请多指教!”
叶知秋用他那迷离的醉眼盯着李少阳闪耀着灯光的双眸,忽然醉意全消,他直面李少阳,同样伸出手来,用力地捏住李少阳的手:“我叫叶知秋,路童的同事。”
“好有创意的名字!一叶知秋,见微知著,的确是天生做侦探的材料!”
叶知秋愣了。他记得自己只说是路童的同事,他不应该知道自己以前在美国是一个侦探的啊。叶知秋疑惑地看了看路童,难道是路童跟他说的?然而路童的摇头否认了他的猜测。
“你怎么……”
李少阳微笑地说:“很简单,你的话里有美国加州的地方口音,但你又是中国警察,所以我猜你曾经在美国留学,但未加入美国国籍,而且刚刚回国。你之所以没有上过警校就可以通过考核,说明你在美国的时候已经有了从业的资格,但你不是美国公民,不会是美国警察,也不会是各大情报机构的探员,唯一有可能的职业就是私家侦探。”
叶知秋对李少阳的强大分析能力表示深深的震撼,在李少阳面前,他似乎成了一张白纸,没有任何可以隐藏的信息。
“OK,你们慢用,我……Bye bye!”
叶知秋手足无措,边退边摆手,在出雅间门口的时候,头还差点儿撞在门上……
车子在南关大道上慢慢地行进,快速的飞车恐怕会破坏今天晚上难得的气氛。
路童打开车窗,仰望着满天的繁星,在这快节奏的城市里生活,尤其是刑警这种没有规律的职业,是很难得享受这种短暂的宁静的,自从童年结束以来,就很少像这样仰望星空了。
向东北方向延长猎户座β星和α星的连线,可以碰到两颗相距不远的亮星,其中亮一些的是双子座β星,稍微暗点儿的是双子座α星。从α星开始的一串星和从β星开始的另一串星几乎平行,它们被想象成友爱的两兄弟或姐妹,这就是双子星座的由来。这是一个充满了传奇色彩的星座,儿时的她经常听着母亲抱着她在夜空之下讲着神话中那些动人的故事。话说她原来是还有一个姐妹的,可惜在很小的时候就病死了,不然她们就是双子座的双生姐妹,不知会羡煞多少旁人。
“停车!”
随着路童的喊声,李少阳把汽车停在了路边的树下,饱含深意地看着她。
“我想起来了,今天是我的生日,你请我吃饭,不会是为了给我庆祝生日吧?”
李少阳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自己的生日到现在才想起来,路童暗责自己的粗心大意。回想着饭桌上的情形,路童感以一切都是有深意的,很多都是非常明显的征兆,只是她一直都没有留意。
路童的没想到这让很多人都期待的浪漫被她不期而遇了:没有热闹的生日派对,只是两个人情意绵绵地吃了一顿饭;没有洋气的生日蛋糕,只是颇有情调地摆了一桌烛光灯;没有往日同学们过生日时的热情赞美,但无言的祝福却是有生以来有价值的生日祝福了。
“桌子上总共是27盏灯——”
“那是代表你人生年满27。”
“灯的摆放大致是每九盏一组——”
“那是祝你寿命长长久久,福缘长长久久,运程长长久久!”
路童忽然想起叶知秋看到的第一眼,就自言自语地说着“久……久……久”,他一定早就看出来了,只是没有说明。
“你们都是怎么知道的?”
“嗯?知道什么?”
“我生日。”
李少阳趴在方向盘上,眼前看着前方,说:“这是你自己说的。你说,关于童年的印象,你的生日那天是绝对不会被忘记的。在小学里只有公历6月1日这天是必然会放假的,因为这一天是他们自己的节日。你的生日那天是绝对不会被忘记的,因为这一天不但是你们公有的节日,还是自己的生日。”
路童记得她确实说过这样的话,不过……
“也有可能是寒暑假。”
“假期是不一定的,只有节日才是固定的!”
“节日也不只有那一天啊,过年不也是节日吗?”
“过年是所有人的节日,不是儿童自己的节日。而且你的名字叫路童,不是因为你正好出生在儿童节这一天吗?”
路童无言以对,他的话就好像是透过身体看到了她的肝膈肺腑后所说的一样。他完全明悉她的一切,在他的面前路童好像赤着身子一样。
路童紧紧地靠在李少阳的怀里,用轻轻地说:“你可真细心啊,少阳!”
李少阳柔和地摸着她的头,用一种很奇怪的声音对她说:“童,知道我是怎么知道你的生日的吗?”
路童挣扎着从他的怀里抬起头来,疑惑地看着他,生日不是他从自己的只言片语中猜出来的吗?
“有一天你来到我这里,累得躺在沙发上半天没有动。我怕你着凉就把你抱起来放到床上,结果一个东西从你的口袋里掉出来,我拣起一看,你猜上面写着什么?上写着五个字‘人民警察证’,我一时好奇,就打开看了看……”
路童还傻愣愣地不知所谓,但是看到李少阳充满笑意的面容,又联想起刚才的话,路童忽然悟出了什么似地,双拳用力地捶打着他的胸前,一边喊道:“好啊你,居然耍我?你明明自己看了,你还讲出一番似是而非的大道理,你这纯粹是无赖!无耻!大坏蛋……”
李少阳丝毫没有躲避,反而用全部的身体把她的身体包围起来,一边咬着她的耳朵小声地说:“不错,我就是那个无赖、无耻的人,我还是一个坏蛋,大坏蛋……”
说话声渐渐归于不可闻,私昵的声音渐渐地从汽车的窗缝里传出……